董卓被貂蝉淡定的面容弄得有些急躁,此刻他巴不得貂蝉哭嚎着从头顶拔出金簪朝他刺来。
「那为何不动手?」
「妾身知道自己杀不了你。」
「别,我现在就让你杀,快杀了我!」董卓突然犯贱了起来,恨不得亲自按着貂蝉的手教她如何杀了自己。
「太师醉了。」貂蝉语气平静,
01
春寒料峭的二月刚过,气候稍稍变得温暖宜人起来,晚上再也不用裹着厚厚的棉被入睡,有条件的人家还觉得有些凉意,屋内烘着炭。
长安城,董卓府邸。
一声低吼,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巨大肥胖的身躯轰然倒砸下来,全然不顾身下女子的死活,一声惨呼,屋内随即安静。
屋外等候多时的小校这才冲着大门拱手行礼,小心翼翼地喊着「启禀太师,李儒求见。」
正感受着身下温软柔嫩的人形肉垫,体会高潮之后快感余韵的董卓,听到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让他进来吧。」董卓眼睛微张,转了转眼珠,又闭上了。
「喏。」小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飞快离去。
不一会儿,李儒推门而进,只见体如棕熊的董卓仍一丝不挂地趴着,松松垮垮的干裂皮肤勉强兜住这满身的肥肉,后背直到脚跟,密密麻麻的疤痕纵横交错,有一个饭碗大小的伤口离后心致命处仅差分毫,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肥躯身下的女子早已没了呼吸,只露出一个头,睁着双眼看向门口,眼里满是不甘。
「你是来说奉先的事吧。」董卓听着动静,眼睛依旧闭着。
「是,正是吕将军的事。」李儒早已司空见惯,一边说一边走到炭火炉边,生起了火,挽起袖子,略躬身子,用火钳拨弄着木炭。
「唉,咱就不懂你们这些玩心眼儿的,奉先就多个婆娘,至于弄得这么麻烦吗。」董卓有些不耐烦,从床上起身,肥大的身躯略显笨拙。
「来人,伺候太师更衣。」李儒冲窗外高声呼喝,转而继续平静地说,「吕布是太师用宝马金钱诱来.....」
「你是怕别人用美色让他背板?」董卓打断了李儒,十分霸道,分明像是预知结果后的确认,把刚进屋准备伺候的一众侍从吓了一跳。
「太师英明,合该当天下之主。」李儒看着面前的炉火里零星窜出的火星,放下火钳,恭恭敬敬地朝太师拱手。
「哈哈,少拍马屁,你继续说。」董卓春风满面,被李儒说进了心缝儿,情不自禁大笑几声,随即大喇喇地伸展双臂,任仆人极轻柔地服侍穿衣,动作有条不紊。
「喏,太师,今日查明,吕布身边的女子名叫貂蝉,一十六岁,是王允新收的义女,原是府中的歌伎,据说色艺双绝,才貌俱佳。」李儒把「王允」两个字说的极重。
董卓眨了眨眼,眸子里满是精明,「你是怀疑王允?」
「正是。」
「他最近有什么动作吗?」董卓衣服穿罢,走到了桌前,直接拿起茶壶,对嘴而饮。
「太师,茶凉,让下人拿一碗热的来,刚完事就喝凉的,身子会出问题。」李儒好心提醒。
董卓伸出另一只又粗又肥满是老茧的手,朝李儒摆了摆,示意李儒继续说。几名小厮到了床塌边,把已然有些僵硬的死尸,抬胳膊抬腿搭了出去,剩下几人把一床崭新的、用沸水煮着鲜花薰了多时的被褥换了上去,随后行礼退下,关上房门。
李儒微微摇摇头,「王允最近乖的很,但我感觉把貂蝉送给吕布就是他的动作。」
董卓咕咚咕咚地喝干了茶壶,享受着一大团凉气在腹内四处散开道五脏六腑的惬意,舒爽地打了一个嗝,有些自得地点指李儒,「就你们文人身子弱,毛病多,叫咱说,喝凉的正去燥热,唉,问你一件事,」董卓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极好玩的一件事,目光一闪,带了些淫邪讥笑道,「咱女儿嫁给了你,过的还幸福吗?哈哈,哈哈。」董卓有意无意间把「幸福」二字说的极重,不怀好意地看着李儒,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有些瘆人。
自家妻子被人取笑,李儒心里颇为不爽,何况妻子还是董卓的亲生女儿,心里更是十分厌恶,但话一出口,便变了样子,「多谢岳父大人肯将爱女下嫁给我,得此金玉良缘,小婿感激万分,只恨无以为报,」神态满是幸福感激,顿了一顿,神色变得严肃庄重,「太师,还请言归正传。」
「开玩笑都开不得,没意思,」董卓有些索然无味,「说吧,那个老匹夫安的什么心?」董卓坐在床榻边,目光忽然变得阴冷。
「先许吕布,再嫁太师,父子反目,弑父计成。」李儒一字一顿,非常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董卓的目光里突然多了几分战斗前的兴奋。
「你还是怀疑王允要杀咱?」
「不是怀疑,就是,」李儒对自己的智谋无比自信,「那年的七星宝刀就是王允的手段。」
董卓想到多年前自己非常信任的曹操竟然要杀自己,最后也没抓住,现在的曹操还在外面蹦跶着,忍不住的愤怒充满内心,眼神中杀意十足。
站在对面的李儒感到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寒冷。
「老夫从来不惧怕任何手段,任何敌人,」董卓铿锵地说着,忽地站起,右手抬起在空中劈着,似是在战场砍杀敌人,一瞬间,久经战场厮杀后的煞神之气从董卓的每个毛孔中迸射而出,李儒一时间感觉不能呼吸,「他要使,就让他使好了,老夫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美人计。」
「下官有借花献佛计,可破这美人计。」李儒深呼吸了几下,这才感觉好些。
「说。」董卓明显不喜欢李儒这吞吞吐吐,故弄玄虚的腔调,也连带着讨厌所有文人。
「若王允要把貂蝉嫁给太师,太师可先同意,随后把貂蝉赐给吕布,此乃借花献佛,让吕布对您死心塌地。」李儒眯缝着眼,脑海里迅速推演着,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毒蛇吞吐着信子。
董卓听李儒讲述,硕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刚才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好,好,」点头拍掌,「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太师英明,下官告退。」李儒说着就准备退出去。
「先别走,说件私事,你给咱找的这几个女子都不行,都不行,」董卓神态重归自然,带了几分感伤,「还得继续给咱找。」
「小婿办事不利,还望岳父恕罪。」李儒停下脚步,有些无奈,苦笑地又略微带几分抱怨地说,「岳父,您不记得她的样子,长安城有名的画师都让他们画遍了,也不知道到底画的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目前根据您认可的几幅画像,不管是长安,还是周边的几个县城,十岁以上的女子尽数筛查了遍,也很难保证完全和画像一模一样,小婿只能说尽力再找。」
董卓紧闭双眼,仔细回忆着近四十年前那女子的眉眼唇齿,音容笑貌,但无论怎么想,还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越仔细想,越模糊,最后摇了摇头,无奈地叹口气。
「也罢,你去吧,尽心就是。」董卓粗狂的嗓音里竟多了几分柔情。
李儒拱手施礼,小步倒退出去。
房门一关,屋内瞬间安静,时不时听见炉火里发出轻微的火炭迸裂声。
也许李儒最后的话戳中了内心最不想承认的事实,董卓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02
屋内红烛燃尽,视线逐渐昏暗,炭火燃的旺了,屋内也变的热了,炉顶飞溅出的火星欢快地跳着舞。
董卓盯着红艳明亮的火星转瞬熄灭,脑海里浮现出四十多年前的那片星辰。
陇西临洮县。
七八岁的董卓矮矮胖胖的,正走着,忽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匍匐倒地,满嘴都是泥,一股尿骚味直让他作呕。
「哈哈,哈哈,快看哦,三寸丁学猪吃泥巴,谷树皮学狗吃大便呐~」一群孩子吵着、嚷着,纷纷从躲藏的槐树后、灌木丛蹿出来,鼓掌大声笑着。
董卓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泥巴吐个干净,数十个孩子混合在一起的尿骚味还霸道的停留在鼻子嘴巴里,大嘴一咧,委屈地哭了出来。
「三寸丁又哭鼻子了,像小姑娘家。」孩子们又找到新的好玩点,也不知道是哪个机灵的,这么喊了出来,顿时收获一片掌声。
董卓哭地更凶了。
「喂,你们干嘛呀。」正当董卓哭地热烈时,一道有些愤怒的女声由远而近。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正挥舞着鞭子朝这边跑来。
「快跑哦,母夜叉来喽~」眼尖的孩子一声呼啸,众顽童纷纷做鸟兽散。
待「母夜叉」跑近,只剩坐在地上,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董卓。
「又是你,董卓,你怎么总被他们欺负。」那女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轻轻擦了擦、抹了抹,哭花的一张肉嘟嘟的小胖脸顿时在这轻柔的抚摸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陆姐姐...我也不想...可是...我打不过他们。」董卓抽噎地说。
「打不过就多练,总有打过的那一天。」女孩的语气有些严厉。
「陆姐姐,你真好。」
「傻样儿。」陆姐姐戳了戳董卓的额头。
董卓看着陆姐姐圆润的脸蛋,散发着火一般的热情,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红了,像熟透的红苹果,又甜又脆,董卓想咬一口,一想到此,董卓的脸腾地红了。
也许是受了陆姐姐的鼓励,也许是不想让陆姐姐失望,董卓更加发奋努力地练武,石墩被他轮动地呼呼响。
董卓吃的更多了,岁月也拉长了董卓的身躯。
长到一般个头的董卓已经有了力大如牛、虎背熊腰的征兆,单挑一群人不费吹灰之力。
「好哦,打得漂亮,那些欺负你的人,你就狠狠地打。」陆姐姐在一旁拍着手。
董卓赤膊打倒最后一个,回望看去,只见陆姐姐笑靥如花,更加妩媚动人。
陆姐姐看着阳光下董卓古铜色的肌肤,壮硕的肌肉如雕刻般在阳光下折射出性感的雄性魅力,突然害了羞,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董卓更爱看了,也更爱了。
夜空中不见月亮,只留下满天星辰眨着眼。
「我爹在城里给我找了个治安的差事,我可能先去做一段时间。」董卓有些惆怅地说。
「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陆姐姐语气有些不舍。
「陆姐姐,等我弱冠之后,我娶你为妻好不?」董卓双手捧着脸,看着繁星点点,强忍激动,故作镇定。
「好呀,我等你。」陆姐姐也捧着脸望向夜空,大方爽朗地说着,依旧活力四射。
「要是有人比我们家先提亲了呢?」董卓追问着。
「那我也不嫁,死活都不嫁。」陆姐姐坚决地摇摇头。
「嗯,谁要娶你我打死他。」董卓晃了晃拳头。
「哎呀,你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听着怪害怕的。」陆姐姐一巴掌打掉董卓伸出的胖胖拳头。
「反正你就是我的人,活着是我们董家的婆娘,死了是我们董家的鬼。」董卓豪气冲天。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死不死的。」陆姐姐轻轻打了一拳,董卓心神荡漾。
「我就是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夫妻,永远不分开,」董卓嘟囔着嘴,「咱又不是文化人嘛。」
「那当然,知道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陆姐姐咯咯地笑着,笑声爽朗活泼。亲了亲董卓的脸,董卓的脸瞬间发烫起来。
董卓点头如鸡奔碎米。
「傻样儿。」陆姐姐戳了戳董卓发烫的额头。
陆姐姐依偎在董卓宽阔结实的胸膛里,感受着年轻男子强有力的砰砰心跳声。
一男一女,仰望星空,久久不言,情意绵绵。
第一次董卓想要杀的人是本地郡守。
小时候玩伴们虽然欺负他,但是董卓并不想杀人,而是喜欢看着他们后来恐惧自己拳头的眼神——那是征服的快感。
郡守没有欺负董卓,或者说才是真正欺负了董卓,是因为陆姐姐。
「你不是说非我不嫁吗?」董卓冲着陆姐姐大声吼着。
「可他是郡守,会给我们家......」陆姐姐想解释自己的弟弟需要郡守的门路做官。
「郡守」两个字刚一出口,随即被咆哮着打断。
「郡守又如何,你难道喜欢他吗?你见过他面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多大岁数,家里几个婆娘了,会不会真心待你?」一连串的问话从董卓嘴里如火山喷发,一股脑喊出来,也不管有几个字因太过激动而没有说清。
陆姐姐沉默,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仿佛已经回答了。
「你不是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吗?」董卓几近癫狂。
「对不起,我骗了你。」陆姐姐捂着嘴,哭地不能自己。
董卓飞奔回家。
「孩子,这件事我们无能为力。」董卓的爹无奈地说,此刻很理解自己的儿子脆弱受伤的内心。
「为什么?咱们家的祖先不是董仲舒吗?」董卓双眼含泪,倔强地望着父亲。
「那是过去了,孩子,咱们家现在没什么权势,能为你谋一个差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董卓的爹心疼地抚摸着董卓的脑袋。
董卓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像泄了气的皮球。
对权利的渴望在那一刻被点燃。
那一刻,以及之后的每一刻,董卓只想杀人,只想痛痛快快地杀人,杀好多人。
炉火燃尽,屋内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又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那个平日里威猛霸道的董卓,此刻竟然悄悄落了几滴泪。
03
董卓不得不佩服李儒的智谋,过了些天,王允在散朝后单独来求见,正是为献貂蝉。
董卓也不戳破,逢场作戏,看了看貂蝉的画像,果然是有倾城姿色,也难怪奉先会喜欢,稍稍有些嫉妒。
约定好了婚嫁之日,两个老狐狸微笑着分别,各自有着尽在掌握的运筹帷幄之感。
这一日,董卓府邸。
朱色映红满院,宾客挤满厅堂。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口处川流不息;礼物处堆积如山,唱喏声不绝于耳;也不知这边厢的文臣说了几声恭喜,又不闻那边厢的武将道了几句贺春;分花拂柳,移莲步貂蝉现身;高声宣礼,三叩首夫妻礼成;鼓瑟吹笙,编钟奏响。歌伎献唱,舞女招展。只把这董卓乐的合不拢嘴,又教那吕布气的七窍生烟。
吕布借着酒劲,愤喝一声,摔杯离席,满座寂然。
董卓毫不在意,还在想着等把貂蝉再赐给吕布时候他的表情。
大手一挥,「无妨,无妨,接着奏乐,接着舞。」
宾客散去,董卓龙行虎步勾奔后院。推门而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盈盈施礼。
「妾身拜见太师。」
眼前忽地一亮。
红裙如火,肌肤胜雪。粉面赛桃花,身姿轻如柳。眉宇间半分忧愁,行止处半分妩媚。飘飘裙摆,好似春风扶柳;盈盈施礼,宛如荷花点头;朱唇微张,樱桃在风中摇曳;青丝摆动,瀑布顺高崖倾泻;丹青妙笔画不出,百花齐放争不过。粉妆玉砌倾国颜,不是人间烟火色。
董卓有种错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眼前的美人碰碎了,化作一汪水,一缕烟。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子的脸庞轮廓。
「你就是貂蝉?」
「是,也不是。」声音轻柔平静,丝毫不慌。
「此话怎讲?」
「代号而已。」
「原来的名字呢?」
「忘了。」
「你是王允的义女?」
「是,也不是。」
「此话又怎讲?」
「是义女,又是棋子。」
「你是来使美人计的?」
「是。」
董卓突然间不晓得该怎么聊天了,原本想戳穿之后大步离去,再把貂蝉赐给吕布,堂堂当朝太师,犯不着和一个女子计较。
「你不怕咱杀了你?」董卓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玩味。
「怕。」貂蝉语气平静如初,不见半分慌乱。
「那你为何前来送死?不无辜吗?」
董卓一步一步靠近貂蝉。
貂蝉目光依旧盯着地面,感觉一座小山压过来。
「乱世之人,何来无辜。」
董卓细细体味着貂蝉的话,不觉有几分道理。
粗大宽厚的两只虎头战靴出现在眼前。
「免礼,抬起头来。」
「妾身有罪,不敢抬头。」
「恕你无罪。」
「谢太师。」
貂蝉的头缓缓仰起,俊俏清秀的五官在董卓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说不上面前的女子五官哪里有多漂亮,董卓脑海里瞬时间闪过无数曾经压在身下的女人。
从西凉的女子想到皇宫中的妃嫔,从妓女想到宫女,比貂蝉漂亮的大有人在。
但董卓就是感觉面前敢于抬头和自己对视的女子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环眼圆睁,上下扫了扫,最后定格在那对眸子上。
是的,就是这双眸子,给他前所未有的一种的感觉。
这是之前所有女子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种东西。
她们或是恐惧,或是谄媚,或是虚情假意,或是摇尾乞怜,董卓早就腻了。
如今面前的眸子,清澈干净,不染半点世俗之气。
董卓想到了小时候娘亲给自己洗澡的那条河,想到了第一次骑马奔驰的那片草原、那片蓝天、那片白云,又想到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所有的虚伪在这对眸子面前不攻自破,董卓混迹官场半生,见惯了虚伪欺骗,阴险狡诈,仿佛世间不存在的纯洁宝玉出现在眼前,给董卓带来了一种灵魂深处的清爽,如梦如幻。
「为何对咱说实话?」董卓有些好奇。
「想死的痛快些,或者,也不知怎样骗下去。」貂蝉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
「不担心王允给你的任务完不成?」
「就是义父告诉妾身要对太师如实相告即可。」
董卓越来越对貂蝉好奇了。
也越来越对美人计好奇了。
「咱要把你赐给我儿奉先。」
「哦,谢太师不杀之恩。」貂蝉淡淡一笑,略一施礼。
「你不怕任务完不成?」
「完不成便完不成。」貂蝉坦然。
「王允给你的任务是要让吕布杀咱吧?」董卓有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是的。」貂蝉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说着。
董卓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但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
04
「咱问你,貂蝉直接承认了,咱可都没吓唬她呀。」董卓疑惑问着面前的李儒。
「全都说了?承认是来使吕布刺杀太师的?」李儒也满是不解,再次确认。
「是啊,咱也想不明白这事,如此明说,究竟是为什么呢?」
李儒双眉紧锁,思考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竟然有些怀疑自己的智谋是否准确。
「难不成这就是王允的算计?」想了半天,李儒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推测。
「那算计什么呢?」
李儒又回答不上了。
「那太师,吕布之事?」李儒试探地询问。
「这个无妨,咱会找个机会把貂蝉赐给吕布的。」
「那就好,没什么变数。」
「女子而已嘛。」董卓说地极为大度。
05
闲来无事,董卓叫貂蝉过来陪酒解闷。
又纯又欲的陪酒小妹上线,董卓变得有些少年心性,没话找话起来。
「过些时日,咱就找个由头,把你赐给吕布了。」
貂蝉轻轻拿起酒盅,浅浅抿了一口,点点头,「哦。」
「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咱。」貂蝉的样子让董卓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怕。」貂蝉仍淡定自若地回答着。
「貂蝉,你知道吗?你骗不了人,你的表情告诉咱根本不怕。」董卓有些醉态,点指貂蝉。
「为何要骗?」
「你难道不是在骗?」
「妾身只不过是说了太师想听的而已。」陪酒小妹尽职尽责,眨着纯真无邪的眼睛。
该死的真诚眼神杀,董卓有些哭笑不得。
「你和王允怎么认识的?」董卓转移了话题。
「很多年前,妾身的村被太师屠光,我当时去林子里玩,躲过这一劫,后来逃到洛阳,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义父救活。」貂蝉的语气依旧平静,不见半分凄惨或愤恨。
「你没情绪吗?」董卓很疑惑。
「有。」
「是不是特想杀了咱?」
「是。」
董卓被貂蝉淡定的面容弄得有些急躁,此刻他巴不得貂蝉哭嚎着从头顶拔出金簪朝他刺来。
「那为何不动手?」
「妾身知道自己杀不了你。」
「别,我现在就让你杀,快杀了我!」董卓突然犯贱了起来,恨不得亲自按着貂蝉的手教她如何杀了自己。
「太师醉了。」貂蝉语气平静,收回视线,又抬起酒盅,抿了一口。
董卓浑身的力气无处发泄,大声嚎叫了一会儿。
「算了,不聊这个,说说你和奉先。」董卓带了几分八卦的心思。
「哦,太师想听什么?」陪酒小妹看着董卓,明确客户需求。
「吕布爱你吗?」董卓盯着貂蝉的眸子,生怕错过任何一种情绪。
「爱。」
「爱你?」董卓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
「贪图你美色而已。」董卓有些气急败坏,故意讥讽道。
「哦。」貂蝉依旧平静如水。
「看来你不信?」
「不信。」
董卓被弄得没脾气了,胡乱地往嘴里灌几口酒。
「你爱吕布吗?」董卓有一搭无一搭地找话。
「爱。」貂蝉眸子里的坚定一闪而过。
醉态的董卓猛然惊醒,「你爱他什么?」
「爱他这个人。」
「你们?」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貂蝉的眸子里突然多了几分神采,面容间多了几分甜蜜。
董卓一瞬间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贱人,虽然眉眼截然不同,但是这种感觉十分神似,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
董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苦苦寻找多年的那个人。
「貂蝉,咱突然想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赢了,咱放了你,放你去和吕布在一起。」
「哦?太师莫非要食言?」
「怎么可能,但是咱突然改主意了,如果这么突然放了你,咱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毕竟咱是太师,不可能让你给戏弄了。这么多天老夫不碰你一根手指头,本想着成全吕布,让他对老夫感恩戴德。现在觉得咱突然想征服你的心,比较有意思。」
「什么赌?」貂蝉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转而恢复平静。
「赌你和吕布的爱情。」
「怎么赌?」
「吕布爱你算你赢,反之,老夫输了。当然,如果你要是爱上老夫,也是老夫赢了。」
「太师不怕美人计?」
「哈哈,老夫从来不怕任何敌人,任何手段。」董卓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大笑着说,霸气侧漏。
06
董卓与貂蝉在同一屋内分榻而眠。
董卓在想得到貂蝉的身子之前,更想得到貂蝉的心。
如果霸王硬上弓,反到失了趣味。
青春女体就在眼前,还怕跑了不成?
貂蝉倒是对董卓这样的行径莫名生出几分好感。
原本想着自己会被奸污的隐忧也渐渐消失了。
李儒来询问过为何还不把貂蝉赐给吕布,被董卓多次打发了。
一日清晨,董卓睡眼惺忪,有小校来报,吕布前来请安。
董卓没多想,直接让吕布进来。
肥胖笨重的身躯被吕布搀扶着起床,本想和吕布说话,但抬头一看,只见吕布直勾勾盯着屏风后。
董卓猛然惊觉,那是貂蝉每天早上梳妆的地方。
「奉先无事便退下吧。」语气颇为不快。
吕布怏怏地走了,董卓的目光隐隐带有一丝期待。
董卓走入屏风后,只见貂蝉泪眼婆娑。
「你装的好像咱把你怎么着了似的,这就叫欺骗吧。」董卓有些得意。
「太师对妾身秋毫无犯,只是许久未见将军,一时感动,不能自己。」貂蝉带着哭腔说着。
董卓很努力地在貂蝉的身上找到一种叫虚伪欺骗的东西,很不幸的是,他又一次失望了。
貂蝉眸子里的至真至纯的模样真的很难相信这是做伪。
「可惜他还是跑了。」似乎是对貂蝉说的,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
「我相信我的将军,我相信我们的爱情。」貂蝉眨着眼睛,神采奕奕,闪着坚毅的光泽。
董卓突然有了种挫败,和昔日面对的各种敌人不同,这种挫败不是来自于战场上的拼杀,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倾轧。
董卓无法与貂蝉对视,「反正还没有见输赢,别高兴的太早。」匆匆撂下这样一句话,脚步有些凌乱地出去了。
貂蝉感觉董卓在逃避什么,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07
董卓很困惑,自己曾经官微职小,心爱的女子做了别人的妾。如今自己权势滔天,比皇上的权利都要大,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女子的爱。
董卓想不通,又无法对旁人诉说,独自借酒浇愁。
突然陆姐姐出现在眼前,还是十六七岁的容颜,青春四溢,朝气蓬勃。
「快来呀,董卓。」陆姐姐冲董卓招了招手。
「陆姐姐,慢些,我这就来。」董卓双腿感觉沉重无比,艰难地迈着小步前进,比乌龟还慢。
「快来呀,董卓,陆姐姐要做郡守的妾室了,快来救我,董卓。」陆姐姐焦急地喊着,越跑越远。
「陆姐姐,我追不上你,你跑慢些。」董卓带了几分哭腔。
「快些,董卓,快些,董卓。」陆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也越跑越远。
「陆姐姐,陆姐姐。」董卓双腿更加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挡在前方。
「董卓,把陆姐姐忘了吧。」一声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董卓猛地醒来。
08
当看着漆黑粗重的脚镣拷在貂蝉纤细的脚踝上,董卓终于感觉有了些心安。
被铁链压的脚面有些疼痛,貂蝉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除非你爱上我,我放你自由。」董卓对貂蝉命令的口吻说着。
貂蝉正眼都没瞧董卓一眼,完全无视。
董卓被刺激的有些受不了,一时间兽性大发,扑上去撕扯着貂蝉的衣服。
「你害怕了?」清晰冷静的四个字从貂蝉的嘴里传到董卓的耳中,董卓撕扯衣服的手停住。
「你害怕输,对吗?」又是极为冷静的一句话,不像是问话,倒是像预知答案后的确认。
董卓看着貂蝉的眸子,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我赢了。」
董卓踉踉跄跄地跑出去,「还没结束,还没结束,赌约还在。」一边嘀咕着,一边消失在门外。
貂蝉长长松了一口气。
09
铁链拴住貂蝉以后,董卓没那么患得患失了。
这天上朝,正在与群臣扯皮,突然发现身旁的吕布不见了。
心下一惊,赶忙散了朝,匆匆往府里赶。
「可有人来过?」董卓下了马车,一边走一边问门口的侍卫。
「吕将军来过。」
「到了多久。」
「差不多一刻钟。」
董卓奔入后院,把凤仪亭上抱在一起的两人瞧个满眼。
双眼被狠狠刺痛,万分心痛,如尖刀剜心。
「逆子焉敢调戏老夫的爱妾!」董卓大喝一声,故意把「爱」说的极重。
凤仪亭上的两人猛地弹开,吕布有些慌张地朝董卓望着。
董卓抄起门口斜放的长戟,一把朝吕布掷去。
吕布慌忙躲闪,急急忙忙逃出董卓府邸。
不知怎的,董卓竟然隐隐希望吕布能做些什么。
董卓走到还在抽泣的貂蝉近前,「看来这长安城是关不住你了。」
貂蝉泪花点点,痴情地望着吕布逃去的方向。
「为何不跑?」
「我想和将军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与你赌约还没有结束。」貂蝉抽噎着说,眸子里依旧真诚,带有几分勇气,依然痴痴地望着。
董卓想从眸子中找到欺骗的迹象,最终还是失败了。
「别看了,他还是逃了。他爱的是权利,不是你。」董卓有些气急败坏,期待从貂蝉的眸子里看到失望。
貂蝉不再说话,依旧沉默地、充满希望地盯着远处,又好像是在盯着未来。
「给咱回去,给咱回去。」董卓每次看到貂蝉这般模样心下总是慌乱,推搡着貂蝉进了屋,重新锁好。
当日,董卓下令,去往郿坞城,吕布留守长安。
10
黑云压城,搞得人分外压抑。
大队人马缓缓而行,簇拥在中军的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内,董卓和貂蝉正在其内。
貂蝉脸上挂着泪痕,神态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董卓有些放松,「等咱们到了郿坞,你再也不会和吕布相见,相信我,你会忘了吕布的。」虽是这般说,但董卓也不确定,色厉内荏。
貂蝉眸子里透露出几点光芒,十分笃定地说着,「我的将军会来救我出去的。」。
「咱说了,要你爱上咱,咱有这个实力。」董卓自顾自地说着,「咱权势滔天,当今天下,咱才是名副其实的皇上,你会喜欢的。」
貂蝉仍不发一言。
正在这时,奔腾如飞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兵士被马撞飞的惨呼声,被长戟刺入的哀嚎声越来越近,董卓心下一惊,也暗自大喜,推开车窗朝远处望去,貂蝉也顺势瞧去。
只见一匹红如炭的高大骏马在人群中急速奔驰着,马鞍桥上端坐一人,只见此人头戴束发冠,体挂百花袍,身披连环甲,腰系勒甲带,弓箭随身背后,手中画戟舞动。一种无可匹敌,谁与争锋的逼人气势正直直地朝貂蝉这边冲来。
在这一刻,勇士为爱冲锋,世间光芒万丈。
貂蝉哭了,哭地很感动,拭去泪痕,奈何怎么擦泪也擦不完,只能一边擦着泪,一边紧张地看着。
董卓回头望了望貂蝉,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奈何貂蝉只顾吕布,丝毫不往董卓身上看一眼。
董卓看着人群中万人无敌的吕布,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曾经看着陆姐姐上了轿子,自己手握长剑躲藏在树后,始终迟迟不敢上前,为爱冲锋。
不让董卓继续回忆往事,吕布片刻间厮杀到了切近,兵士纷纷退开不敢上前。
董卓手握长剑,厉声大喝,「逆子,你要做甚!」
「杀尔之命,娶我之爱。」吕布一声长啸,随即挺戟直刺董卓肥大的肚腹。
出乎意外,董卓并未抵挡,看着冰冷尖锐的戟尖没入自己的肚腹时,一瞬间感到了解脱。
貂蝉和吕布都愣住了。
「我当时要是像这样该多好,总好比浑浑噩噩度过了一生。」董卓看着天上的白云,美好地想着。
感受到生命逐渐流失,在最后时刻,伸手指了指貂蝉,对吕布说。「要好好待她,她值得。」语气分外诚恳。
貂蝉突然有种不明所以的感动。
「我输了,真好。」董卓艰难地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头一歪,面带笑意,气绝身亡。
伞盖似的云层铺满视野上空,触手可及的高度仿佛站在楼顶便可碰触,正下方薄云被太阳蒸融着,透露出斑斑点点的缝隙,阳光倏地倾洒下来,道道金光顿时点亮这原本灰暗的广袤大地,片刻光景,云开雾散,彩彻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