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L城工作, L城地处西南边陲高原,离家可谓八千里路云和月。这不是夸张,我用百度地图导航了下,我家到我工作的地方,驾车为3941.1公里,真的是接近八千里。
那一年,她刚毕业,也来到了 L城,说是要在这里找工作,陪我一起生活。
背井离乡的两个人,在海拔3600米的地方,呼吸着稀薄的空气,用对彼此的鼓励和爱恋温暖着对方。
我们住在一个20平米的小屋里,简陋而拥挤。白天我很忙陪不了她,她一个人去找工作,穿梭于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在家里一直被宠着的小姑娘,舍弃了城市的繁华,心甘情愿来陪我一起承受这拥挤的小屋,干燥的气候,稀薄的氧气和灼人的阳光。
我们还想过在这里推销家乡的牙刷,特地买了个小电动车去跑业务。我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就一个人骑着小电动车,克服陌生的环境和文化,迎着一个个怀疑的眼神,敲开一扇扇冰冷的门。
没过多久,她发烧了,医生说是水土不服导致扁桃体化脓,需要立即住院,吊水并进行雾化治疗。她不愿意,不想一个人,不想见不到我。于是我们配了药水回来在附近的小诊所治疗。
这水一吊就是三个月,期间反反复复,只能稍微控制,怎么也治不好。
她说她想当一个老师,梦想白天教书晚上有家人陪伴的生活。投出去的简历终于有了回复,一家在我单位附近的大专院校正好缺少她这个专业的老师,有意向录用她。
为了这次面试,我们专门去挑了衣服,我仍记得那个牌子是prich。她把自己打扮得精神、干练与职业,认真准备一份份材料,然后骑上我们的小电动车,向着心中未来的生活和梦。
回来后,她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告诉我学校准备聘请她,约好几天后去签合同。我很高兴,脑海中浮现出我们将来的生活,可爱的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可是当晚她的扁桃体化脓又严重了,持续的低烧让她身体虚弱、嘴唇泛紫,脸色却是潮红。她开玩笑:“我也有高原红了。”我强作笑颜,不知如何回答,我的心里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她的身体终究不适合在高原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我劝她放弃这份工作,早点离开这里,用我能想到的各种理由,她的身体,将来小孩的养育......
我给学校招聘的负责人打了电话,婉言回掉了工作,回掉了她成为一个教师的梦。她很难受,我何尝不是。
我虽然来这个城市有些时日,但对它我根本不熟悉,下班后我只愿待在宿舍里,总觉得外面没有什么能牵动我的心。我是孤独的,我需要她,需要她的爱和陪伴,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允许。
我给她订了回去的票,想着在一起剩下不多的日子,抱着她,想把她融化在自己的怀里。那些天,她很少说话,脸上依旧泛着潮红,如她所说,像是美丽的高原红。
离开前一天,她骑着小电动车出去了,穿着我们一起挑的prich。回来后提着一个袋子,故作欢喜:“我给你做烤鸭汤吧。”那声音轻柔,如一缕风,带着些许忧伤的微风。
“好啊。”我很意外,她是不太会做饭的,平常最多下个面条,或者炒个素菜,荤菜几乎没做过。我想起之前跟她谈到过自己在北京吃烤鸭的事,服务员把鸭肉片出来,剩下的骨架去炖汤,味道十分鲜美,看来她是记在心上了。
我好奇地看着她从袋子里取出切好的烤鸭,放进平常煮方便面的小炖锅里,注入开水,放上几片青菜叶,盖上盖子。我豁然,这真的是烤鸭汤,她想像中的烤鸭汤。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笑眯眯地望着着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眼神里都是我爱你。
水开了,她把小锅端了过来,拿来筷子和勺子,期待地看着我:“尝尝吧。”绿油油的青菜叶,香喷喷的烤鸭肉,汤上飘着许多油花。我喝了口汤,只感觉一勺油灌入了喉咙,差点没缓过来,又怕她看出,于是煞有介事地伸出大拇指:“嗯!好喝!”
她有些狐疑,跟着尝了一口,短暂的沉默,缓缓抬起头委屈地看着我,脸上的“高原红”逐渐晕染开来,红到了脖子,红到了耳朵,红到了我的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