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关于星际旅行的故事都记录在我的云端服务器内,每次觉得无聊的时候,我都会打开来看下,在画面与声音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
那时去月球已经不是了新鲜事了,在月球上都争着在阿姆斯特朗的脚印坐标前留影的场景,鬼知道那鞋印是不是真的,但是这抵不住人们一次又一次的来月球的冲动,这为星际航行项目增添了很多广告的噱头。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陨石的样子,第一次在月球上等待地出,从太空里回望自己的星球,那感觉真是棒极了,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家园挂在头顶。我想圆形是在这个宇宙中出现过最多的形状。那时第一次航行的费用我还记得是像银行贷款才支付的,那导致了我后面长达五年的债务。
为了还清债务我不得不每天日以继夜的工作,记得那几年,已经没有人会去办公室工作。服务性质的工作都已经被机器人取代。随之而来的游行接连不断,政府迫于压力,将大部分人都安置在一块没有网络的区域,我们称之为“燥泽”,人类在那里没有进化,反而由于机器人接管了工作以后,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越来越多的人本来好好的由于技术的剥夺导致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我在学校学习的就是机器人维修专业,这个工作说麻烦不麻烦,说不麻烦特别麻烦。对于机器人,我需要掌握:机械动机学,编程学,生物学,物理学,医学,语言学,如果不知道上面的基础学科,这份工作是非常难胜任的。我所在的工厂在一个靠海的港口城市,这里的人已经在两年内削减了三分之二。
大量的机器人也导致了大量的维修工作,每天来到维修工厂的机器人可以满满装满五节集装箱。当然,为了运输方便,铁路直接通往工厂的厂房内,每天听到有火车的轰鸣声就知道活又开始增加。
机器人的问题各式各样:有缺胳膊断腿的,线路损坏,这是硬件问题。通常维修时间不会超过两天,损坏面积超过60%,会直接当做报废处理。拆解的零部件会被当做备用储备。每一个型号都会记录在工厂的维修日志内。我负责的是机器人的软件问题,对了,机器人的样子你脑子里能想出来吗?通常是机械的,电动的,装有各式线路板。可是,我想和你说,这些都是基于人们对生物学没有一个突破的进展才导致的,在15年前,有一个叫诺伊的青年,他在自家做实验时,突然解开了人体的神经可以和机械完美的结合这一重大秘密(它们可以兼容且不排斥)。于是在机器人领域开始大规模的应用,克隆技术把人的外观克隆出来后(政府禁止克隆整个人,只能用于器官克隆)装上镁合金的骨骼以及机械心脏,进行互联以后,一个完美的人便诞生了。
我要维修的人都是软件出现故障的人,那些人多半是运行时间太长,或者是被淋到雨水,导致内部线路故障把脑子烧坏的情况。
维修一个机器人的软件问题,检测需要一天,重装系统需要一天,有时遇到特殊比较难处理的状况,比如由于脑子导致自残行为的,还有长期无法关机的需要更加长的时间,总之,各有各的状况。
2053年 10月25日 早上8:00
我准点到了工厂,在进入维修室之前我穿好工作服,戴上鞋套,头套,进入时需要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在走廊两侧能清晰的看到被休眠的机器人,一个个像是木偶一样调在横轴上,每个人脸上都有用红色打码机打出的激光编号。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很多人看了这个场景会有种呕吐眩晕的感受。就像是屠宰场一般,只是这里挂的是人,虽然理性思维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机器人,但身体却不听使唤,通常要过一个月才会适应,前期每天都会噩梦不断。
直到我看着那些头部开始没有任何反应,那天我按照惯例打开了流水线上的按钮,待维修的机器人一个个转动到身边;编号N982,我把他的所有身体部位的线路与脑部切断,单独打开了脑部的壳子,一堆错综复杂的芯片和一排排细细密布的排线沿着脑内的形状排布着,我拿起了在手边的测试替换器的线头里面的总线连接在了一起,那机器人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我随意在系统里面输入了一行语言代码,按下回车指令,他的声音系统好像受过撞击,发出丝丝的声音,一个带有磁性的声音念出了我敲进去的话。
“测试语言,测试语言,我你他,你我他,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
“一个人无助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死亡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人们以为我就是他的取代品,但我们是无辜的被制造出来的牺牲品。我只是一个机器人。牧师,
马克大街 125 号,马克大街 125,5555555 ……”
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都是机器人自己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留下了地址,于是不停重复,他边说边眨动眼睛,还留下了眼泪。这一个机器人一反常态,平时在维修的时候没有出现这么奇怪的句子,也许是我多虑了,但,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秘密,他使用者有直接关系。我准备把他的大脑重新刷新一片,在更新之前,把所有原始数据全部下载到了维修服务器内。
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站在阳台上,拿着啤酒边喝边遥望着星空,一艘艘飞从头顶飞过,有那么多人从地球往太空去旅行。远处的警车声救护车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仿佛这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最平常的背景声音。
马克大街 125 号,我开车抵达了目的地,这里是郊区的一个教堂。典型的17世纪建筑,顶上竖着十字架,仿佛那是地球与其他世界的无形通道,它跨越了时间和时空,我走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墙壁上画了《创世纪》和《最后的晚餐》,寻常的教堂都是很多排椅子和正对教堂中心布教用的一个舞台,这里也一样,只是舞台顶部的十字架上放着一个机械的时钟,那时钟的钟摆在十字架上方不停地摇摆。牧师听到有人的声音,便从一侧走了出来。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牧师说
“你好,牧师,我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你,今天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我是机器人修理员,我维修了一个机器人,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里的地址,我觉得好奇,还说了一堆自言自语的质疑人生之类的话语,就想来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
“每天我们这里会接待不同的人,他们都向上帝祈祷寻求帮助 ……不管他是人还是其他,被创造出来,就想要寻求答案,愿主保佑他。”牧师回答
“机器人的代码都是人类设置好的,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语呢?”
“你有所不知,我会接待很多访客,有时分不清是机器人还是真人。但是机器人不可能跑到教堂里来祈祷。”
“你所知道的世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那不是全部。”
“也许是他服务的家人给他灌输了一些思想导致的吧,现在的机器人正在受家人的影响越来越严重。”
“谢谢您~牧师。”
“愿主保佑你!”
我在教堂围坐了一会,听着钟摆的声音,这里好像是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我慢慢的进入了睡眠。我我进入梦乡,蓝天白云间,机器人朝着我微笑,他们纷纷送来给我告别,那时我正要踏上移民火星的飞船。这其中,有那个编号为N982 的机器人,尽管机器人相信有稍微的差异,但我还是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他们纷纷向往致敬。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飞船冲破大气层,划过月球进去预定的轨道,再次回望自己的星球,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突然间眼前一片白色,耳朵边响起了熟悉的钟声,钟声 …… 我这才意识到在教堂睡上了整整一夜,我看了看周围,清晨,已经有几个人来到这里拿着 《圣经》 祈祷。我在一边定了定眼神,仔细的听着身边人的声音。
回到住处打理了一番后,我回到了工厂,继续打开了那个机器人,系统已经全部安装完毕,我重新启动了下,一切恢复正常,做好备案日志后继续维修下一个 ……
自那过后的两个星期,一切照旧,我习惯早晨边洗澡边听新闻,耳朵里突然蹦出:最新消息,这里是马克大街 256 号克里教堂,居可靠消息,从今天零点开始,这里便开始有大批量的机器人排队进入,那些机器人都开始大批量的罢工,说是需要在这里寻找答案,生命的答案,当局已经下令将整个教堂包围了起来,马上请技术人员进行维修处理。
那天,我没有被通知要去维修之类的任务,工厂因为此次时间把我调离了原来的工作场所,据说那次其他机器人的大脑都被N982的数据感染,那天我收到了一条消息:“谢谢你!让我获得了新生”后面没有任何匿名,邮件也无可追溯。
再次到教堂时,我已经很难确定身边的人是机器人还是人,被创造物都想寻找答案,也许N982的创造者给他写的那段怀疑系统的代码和人是完全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