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3）波罗，马可来了

1

马可辞职，从单位带走的东西不多，但是细想一想，收获倒也不少。

最重要的一项，是收获了一个波罗。

如果不是因为有记者这顶帽子撑着，去追人家波罗，门儿也没有。

可以挂一下倒档。退回到十五年前。

那时马可参加工作三年了，大学谈的女朋友也告吹了。整天一人吃饱全家不饥，里里外外晃悠，整日没精打彩，像个霜打的茄子。

单位的一位同事介绍了一位女孩子。

同事把马可叫到旁边，满脸神秘地说。马可，现在单着了吧。

马可说，是啊，愁着呢。

别愁，你长得也不是说特别丑，只是胖了点儿，头发少了点。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一个女同事，说出这种话，若不是一番好心，若不是以“表扬”了一番之后，还打算给介绍个，马可估计气得要喷饭。

人家嘴上实在，那是心里有你，关键还要给你介绍个另一半儿。

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没有理由发彪的。按照这座城市的惯例，事成之后，马可要送给同事一个猪头。

阳光工资实行了，收入也还可以，马可心想，如果真成了，猪头挑大个儿的，可以考虑送两个。

2

给马可提亲的人，是单位一名老员工。原先做排版，后来做校对，一两二去，常有交集。

那位同事叫红英，个儿不高，留短发，手上活儿利索，微机和校对都是一把好手。

红英偶尔写点小资类的文，看准也马可，常让马可帮着看一看。说实在的，文字确实不错，但就是写得太慢，写一篇要得很长时间，跟生个孩子差不多。马可先是表扬一番，之后再装模作样改上几个字，红英姐就很满意。其实，那时候，马可崇尚的是快。天下武功惟快不破，那叫一个古龙范十足。

马可常觉得，没有速度，一切都是憋屈。他立志，如果介绍的人合适，快刀斩乱麻，见面结婚生孩子，好好过日子。

马可都把后半辈子的事考虑了三遍。红英姐才说，这个女孩子很好。因为我见过她姐。

马可听着心里急，又往前凑了一步，轻声问：噢，闹了半天，你连人都没见过，那有戏吗？

我觉得没问题，你有你的长处，你虽然胖……

马可怕红英又把自己身上那些短板再重复一遍，再让自己那颗刚强外表下的琉璃心再碎一次，赶紧发挥记者的特长，封住了对方的嘴。

就算对方同意，我也还得挑挑呢。马可说。说这话，马可心虚，因为这话不在表达内心的想法，只是为了堵住对方的嘴，以清净自己的耳朵。

做记者，时间长了，这可能是一个特点，自己想听的，可以听，不想听的，总能够找到理由去化解。

我见过她姐，白白净净的。一米六多，戴着眼镜，说话也很文静。就是有点高密腔儿。

马可说，高密腔倒不要紧，高密有红高梁，莫言老家就是那儿的。关键我不是给女孩的姐姐谈对象，你别光介绍姐姐，说说妹妹啊。

我没见过，但保证不错。

红英说完话，递给马可一个小纸条。纸条上有一串数字，那串数字后面连着一个女孩。一个充满神秘感，也决定马可后半生幸福与不幸的大砝码。

3

要去见波罗了。马可心里蹦蹦直跳。

按说当记者的，见生人，每天都要见。从市里领导到街头摆摊卖菜的，都要见，都要问，都要写，练习了好几年，应该不怕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见波罗，马可心里直打鼓。

马可有辆摩托车，这话儿马可提过多次了。因为退回到十六七年以前，有辆摩托车，也还不容易。

马可先用半上午，端了两盆水，擦干净车。

从车把到油箱，从车座到轮胎。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他心里暗说，车啊车，这回看你了，出去给我装个门面，让我把姑娘驼回来，我好好待你，否则……

否则马可也没戏。后来真就把波罗带回来了，但马可没有兑现承诺，没有好好待那辆摩托车。有个月黑风高夜，马可酒后骑着摩托跟同在一个小院里租房子的刘永刚到水库里抓蟹子，结果空手而返。

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车翻了。车没受伤，马可腿上的护膝也没受伤，但是马可的肘，膝盖和腿，都伤得不轻，脸上也破了好大一块皮。

出了这个意外，刘永刚光知道拉着女友在前面蹿，对后面的事，丝毫也没有察觉。马可一人在路上疼得站不住蹲不下。后来一条腿一跳一跳到路边一个亮灯处，那是一个复印部，门外有辆出租车，屋内还在亮着光。门缝有些不太严，马可一看一对男女在亲密，动作有些不雅观。

马可没有多考虑，清清嗓子敲敲门，可怜兮兮地说，烦劳你们暂停定一下，能不能把我送到医院去，我受伤了，伤得不轻。

还好，那对年轻人，没有因为不速之客扫兴而不高兴，而是爽快地答应了，把马可送到附属医院。连钱都没收便返回了。

后来许多年，马可想报恩，但是那个小门头拆了，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留下一份感恩吧，祝愿他们幸福。

出了那次事儿，马可回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车拾掇好，很快出手了。

马可没想到是因为自己不话复前言，只知道责备这辆摩托。摩托车冤，但没有出声儿，走了。

自从波罗进家之后，波罗也常说马可说话不算话，老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但波罗与摩托不同，她只说，没走。

4

车洗好了，要出发了，仔细一想，忘了件大事。

去做人生大事，岂能没有导师？

骑着125摩托出了门，马可立即掉了个头，转了个弯儿，去找自己的导师。

马可的导师，也是一位同事。这位同事悟性好，水平高。是一位报社的老编辑。

马可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给这位老师投稿，进了单位后，关系又近了一步。这位老师名字很好，姓风名雅颂。一听这名字，就知来历不一般。

风雅颂的父亲，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学富五车，所以给儿子取了这么好的名字。

风雅颂听了马可的话，立即起床，陪他同去。风雅颂老师文笔棒，编辑快，编一则稿子，依马可待。以前大学时，马可上编辑部送稿子，老师总是让马可立在一边，不到两分钟，稿子看完了，里在错字也都改过了，之后告诉马可能不能发表。可就有一样，他爱熬夜，常赖床，一般不到上午十一点，绝对不出热被窝儿。

风雅颂是马可心中的男神，那种神气，马可只有羡慕的份。

马可是位好记者，后来也做过编辑，而且做了几个年头，但编辑水平，只能是一般中的一般，与这位老师比，九牛之一毛而已。

马可有福气，这位老师愿意为马可的终身大事早起床一个小时。

于是，有了高人指路，还有摩托也锃明瓦亮的，可以出发了。

波罗，你准备好了吗？

5

事实证明，波罗接到马可的电话之后，心也一直没闲着。

从电话里听，声音还不错，人到底怎么样，波罗也想见识一下。

波罗大学学的是会计，如果算起来，与马可是同学，都在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如果缘份早一些，说不定也可谈场校园恋爱。但是，历史不能假设，比历史更有温度和回味头的恋爱，也是假设不起的。

老远，波罗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来了俩男的。

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而且戴着眼镜，那叫一个斯文。另一个就不同了，黑，胖，鼓着个大肚子，穿着件黄不拉几的衬衣，头发少，而且卷卷着。

波罗想，这俩人，会是哪个呢？

还没等波罗多想，马可与风雅颂老师已经进到了店内。

波罗那个时候是在一家手机卖场做库管员。马可进门就问，我找波罗。

波罗笑了笑，先打量马可，又看了一眼风雅颂，之后幽幽地回答，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