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没有樱桃树,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都不曾见过樱桃。
是在一个暮春的午后,我和吴同学去银行转账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水果店。水果店的外面精细地摆着一筐筐的樱桃。
我惊异于它们耀眼的红,小巧玲珑,光彩夺目。从书上和图上见到过数次樱桃的照片,可现实里的初次相遇,还是惊艳了时光。
吴同学问了问价钱,45元一斤。这对于刚刚大学毕业,且生于穷乡僻壤的我们来说,这就是天价。
吴同学没有丝毫犹豫,掏出空扁的钱包,买了一些樱桃。我的心雀跃不已,为这红红的小果子,为吴同学这份深切的爱。
因工作关系,有一次去北京出差。刚好是五月底的初夏时光,我们住进了胡同。
也是一个午后,一位同事提来了一大袋红红的樱桃。问了问价钱,7块一斤,惊讶得我说不出话来。
在饱食一顿之后,我们去胡同口闲逛。转过一个弯,大片大片摆放齐整的樱桃映入眼帘,在初夏的阳光里,它们闪耀着精灵般跳跃的光芒。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价水果也并不总是天价,在有的地方,它也可以变得亲民。
那次估计是樱桃吃多了,身体还未曾适应这水果的功力。第二天早上,我行走在北京的街头,只觉得似乎有鼻涕要往外流,用手一抹,鲜红的血,渗在我指间的皮肤里。
我本以为离开北京后,我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吃樱桃了,毕竟南昌的樱桃贵得让人咂舌。我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有一天,我竟然将自己连根拔起,来到了毕节。
西部山区,甚至连铁路和火车都没有。我想,日后的生活估计也如这边的山一样,贫瘠、无趣、亘古不变。
过年的时候,我们翻山越岭去拜年。只见连绵近百里的路边山上,到处都是如雪般的花朵,细细碎碎,漂漂亮亮,遗世独立,在蓝色天空的映照之下,形成壮观绝美的风景。
我激动地问这是什么花,小姑子云淡风轻地吐出几个字:“樱桃花。”
我以为我听错了,问:“樱花还是桃花?”
小姑子又重复了一遍:“是樱桃花,这里是樱桃基地。”
我怔怔地看着大片大片从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樱桃花,高兴得想要落泪。谁能想到,在如此交通闭塞之地,竟有我所认为的天价水果呢!
初来的不适,对未来的沉郁,因了这漫山的樱桃花而消散开去。我将深深扎根的地方,和我所想的真不一样。
又是一年暮春将至,樱桃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里,出现在家家户户的果盘里。
这里的樱桃很美,这里的樱桃很甜,这里的樱桃很便宜,只要5块钱一斤。可是,在我心里,它依然是阳春白雪般的存在。
看到樱桃的时候,我会想起曾有一个人,用尽他全部的力量给予我最好的;我会想起曾有一群伙伴,走过风雨兼程,后来又各奔东西;我会想起曾有一位青涩的姑娘,对不确定的未来充满迷茫。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就像一棵找到泥土的蒲公英,把自己深深扎根于这一片广袤的大地。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是没有关系,人生就如一趟旅程,这沿途的风景,全靠看风景人的心情。
时间从来不会真正带走什么,只要我们始终笃定前行,并且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