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429：晋纪（五）

司马遹被杀

300年春正月癸亥朔日，司马衷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永康元年。

西戎校尉司马阎缵让人抬着棺材到皇宫前上书，他认为：“汉朝戾太子率军抗拒汉武帝的命令，谈论者仍然说他的罪行只是应当被鞭笞罢了。现在司马遹受罪之日，没有失掉正道，其罪行仍然轻于戾太子。应当重新选择师傅，严加管教，如果他再不悔改，再废弃也不算晚。”

书信奏报后，没有收到回复。司马阎缵是司马圃的孙子。

贾皇后派一名黄门自首，说自己想和太子叛逆。司马衷下诏书，把黄门的自首言辞传阅给各公卿，派遣东武公司马澹率领一千名军兵防备太子，把太子幽禁到许昌宫，诏令持书御史刘振持节守卫，下诏书宫中人和大臣都不得前往辞行。

太子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人甘冒禁令来到伊水，叩拜流泪辞行。司隶校尉满奋收捕绑缚江统等人押送到监狱中。对那些收押在河南监狱中的，乐广全部释放遣返；那些收押在洛阳县监狱中的，仍然没有释放。

都官从事孙琰劝说贾谧：“之所以废掉迁徙太子，是因为他做恶的缘故。现在的宫人和大臣甘冒罪责叩拜辞行，却对这些人严加惩处。这事流传四方后，只是更彰显太子的大德，不如把这些人释放。”

贾谧于是告诉洛阳县令曹摅派人释放，乐广也没有被治罪。王敦是王览的孙子，曹摅是曹肇的孙子。太子来到许昌，送给王妃书信，自我辩解被诬陷，王妃的父亲王衍不敢报告。

丙子日，皇孙司马虨去世。

三月，尉氏县降下血雨，妖星出现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现，中台的两颗星分开。张华的小儿子张韪劝张华退休，张华不听。他说道：“天道幽远，不如静待观察。”

太子被废掉后，众人情绪愤怒。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平时在东宫中侍奉，和殿中郎士猗等人谋划废掉贾皇后，恢复太子的位置。他们认为张华、裴頠只图安稳保住位置，很难与他们共事，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掌握兵权，性情贪婪冒失，可以借助他起事。

他们劝说孙秀：“皇后凶狠妒忌无道，和贾谧等人一起诬陷废掉太子。现在国家没有嫡嗣，社稷将要危急，大臣们想要起大事，明公长久待在中宫侍奉，和贾氏、郭氏亲善，太子被废这事，大家都说明公提前知道。一旦朝廷事起，祸患必然波及，为什么不先行谋划呢！”

孙秀承诺下来，向司马伦说起，司马伦采纳，于是告诉通事令史张林和皇宫管事的张衡等人，让他们作为内应。

事情将要发起，孙秀对司马伦说：“太子聪明刚猛，如果他返回东宫，肯定不会受制于人。明公平时是贾皇后的党羽，这事路人皆知。现在虽然能让太子建立大功，但太子会认为明公只是受逼于百姓的愿望，将来会反复，只能免除明公的罪过罢了。太子虽然能够隐忍平时的愤怒，肯定不会感念明公的恩德，如果出现小的失误，仍然不免受到诛杀。不如拖延日期，贾皇后肯定会加害太子，我们随后废掉贾皇后，以替太子报仇。那时就不再是免祸这么简单了，而是可以得志于天下了！”司马伦非常赞成。

孙秀借机派人施行反间计，说殿中人想要废掉贾皇后，迎接太子返回。贾皇后多次派宫婢到民间微服私访，打听消息，听到后非常恐惧。司马伦和孙秀借机劝贾谧等人早日除掉太子，以断绝众人愿望。

癸未日，贾皇后派太医令程据调好毒药，假传诏旨，派黄门孙虑到许昌毒害太子。太子自从被废黜后，害怕被毒杀，平时在家中自己煮饭。孙虑把这事告诉了刘振，刘振就转移太子到小坊中，断绝其饮食，宫人仍然暗中在墙上送饭食给太子。孙虑逼迫太子服药，太子不肯服下，孙虑用药杵把其打死。有关部门请示用普通百姓的礼仪安葬，贾皇后上表请求用广陵王的礼仪安葬。

夏四月辛卯朔日，发生日食。

赵王司马伦、孙秀要起兵征讨贾皇后，告诉右卫佽飞督闾和，阎和听从，约定在癸巳丙夜一鼓后，以鼓声作为内应。癸巳日，孙秀派司马雅告诉张华说：“赵王想和明公一起匡扶社稷，为天下人除害，派我前来相告。”张华拒绝，司马雅大怒说道：“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你仍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头也不回离开。

到了约定时间，司马伦假称有司马衷的诏令，命令皇宫禁卫军三部司马说：“皇后和贾谧等人杀害我们的太子，现在派车骑将军入宫废黜皇后，你们都要听从命令。事情结束后，都赏赐加封关中侯，不服从命令的诛杀三族！”

大家全都听从。司马伦又假称用司马衷的诏令骗开宫门，趁夜晚进去，把兵卒安排在路南侧。派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带领一百名兵士推开小门进入，华林园令骆休作为内应，把司马衷接到东堂，用诏令宣召贾谧来到殿前，想要诛杀他。

贾谧跑到西钟下面，大叫道：“皇后救我！”随即被斩杀。贾皇后看到齐王司马冏，吃惊地问：“你为什么来这呢？”司马冏说：“有诏令要逮捕你。”贾皇后说：“诏书应该从我这儿发出，你哪里来的什么诏书！”贾皇后到门口，远远地向司马衷呼喊：“陛下有妻子，却派人废黜，等于把自己废黜！”

这时，梁王司马肜也事先知道这个计划，贾皇后问司马冏：“图谋起事的是谁？”司马冏回答说：“梁王和赵王。”贾皇后说：“系狗应当系狗的脖颈，现在反倒系在狗的尾巴上，怎能不酿成这样的结果呢？”

于是贾皇后被废黜为普通百姓，囚禁在建始殿中。又逮捕赵粲、贾午等人送往暴室狱拷问罪行，下诏命令尚书逮捕贾氏的亲信党羽，宣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八部门的高官连夜入殿。尚书这时才怀疑诏书是伪造的，尚书郎师景用公文奏请索要司马衷的亲笔诏书，司马伦等人把他斩杀示众。

司马伦阴谋和孙秀谋划篡位，想先要除掉朝中有声望的大臣，借机报复平时的怨恨，于是命人抓捕张华、裴頠、解系、解结等人到殿前。张华问张林：“先生这是想谋害忠臣吗？”张林说诏书中责问他：“卿担任宰相，在太子被废后，不能死于节义，这是为什么呢？”张华回答说：“式乾殿的商议，臣劝谏的事情全都存在，可以查找纪录。”张林又问：“劝谏而不听从，为什么不辞职离开呢？”张华无言以对。于是把这些人全部斩杀，同时夷灭三族。

解结的女儿刚刚许配给裴氏，第二天要出嫁。这时祸起，裴家打算认亲使她活下来。解结的女儿说：“我的家族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于是也被牵连处死。朝廷因此商议革除旧的制度，女儿不再跟随父母家被处死。

甲午日，司马伦坐在端门旁，派遣尚书和郁持符节把已经贬为平民的贾皇后押送到金墉城，随后诛杀了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人。司徒王戎以及在皇宫内外供职的官员，因是张华、裴頠等人的亲戚党羽，而被牵连罢官免职的有很多人。司马阎缵抚摸着张华的尸体放声痛哭，他说道：“我早就劝告您辞官，您却不肯，现在果真未免于一死，这就是命啊！”

于是赵王司马伦用诏书宣布大赦天下，封自己持节、都督中外各路军事、相国、侍中，全部按照司马懿和司马昭辅佐魏国的惯例。司马伦设置一万名府兵，封他的世子、散骑常侍司马荂（音fū，夫）担任冗从仆射，封他的儿子司马馥担任前将军，加封济阳王；封司马虔为黄门郎，加封汝阴王封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加封霸城侯。孙秀等人都被封授大郡郡守，并且让他们掌握兵权，文武官员有几千人封侯，百官都总摄己职以听命于司马伦。司马伦为人平庸愚蠢，没过多久就受制于孙秀。孙秀担任中书令，权力威信震动朝廷，全国都奉承孙秀，对司马伦无所求。

司马衷下诏令恢复已故太子司马遹的爵位封号，派尚书和郁带领东宫的官员僚属，到许昌迎接太子遗体。追封司马遹的儿子司马虨为南阳王，封司马虨的弟弟司马臧为临淮王，封司马尚为襄阳王。

有关部门奏报说：“尚书令王衍备位于大臣，太子被诬陷时，只一心想自己免责，请求终身禁锢。”司马伦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