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梦想过攀登雪山,并不只是口头说说的梦想。小时候,他就是一个喜爱探险的孩子。
当邻家小孩的活动范围只停留在大厦附近的公园,活在由马路包围的牢笼内,他已懂得自己走出外面的世界,即便多次被母亲发现及责骂,他依然对这世界充满向往,一次又一次地,用双手和双脚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当时他最喜欢童军的历奇活动,可以光明正大地闯进另一片天地,翻山越岭,为未来的大冒险累积经验。
但有一天,他终于闯出祸来。
也许是自小好动,比同龄人稍充沛的体力让小学六年级时的吴凡产生了错觉,让他以为自己经已长大,可以挑战一些以前不敢尝试的事物。
他瞒过母亲,带着个小背包,装着些干粮和保温壶,穿着最喜爱的粉红色防风外套,便去到一个高难度的山峰挑战。
吴凡眼前的虚拟场景开始与回忆中的片段重叠起来。
对,就像现在一样,才刚刚爬上山腰,便觉得一切不过尔尔,成年人的叮嘱担忧不过是小题大作。
直至走错路困在山上,水尽粮绝,他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局限。
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罢了,以为自己能有多大的能耐?
躺在医院的床上,吴凡人生第一次认同母亲说的话。
不过是一个小男孩罢了,身上还没半点物资,凭甚么登上这座雪山?
吴凡选择了“原路折返”
下山的路有时候很枯燥,原路折返的路更是枯燥无味。
一路上,吴凡再也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失去了最初的干劲,咬着唇,漫无目的地任由瞳孔乱飘。
为什么要跟一款游戏较劲。
不消片刻,角色已回到山径的起点,站在那间木屋旁,一动不动。
游戏再次给出三个选项:
“A:重新前行”
“B:进入木屋交易”
“C:继续折返”
在选择之前,吴凡再次检查两手的数值。
但这次的变化,让他大吃一惊。
“M:11”
“H:15”
右手一直没有扣减的数值,居然一口气掉了10点。
除了数值的变化,吴凡看到右手呈现的绿光平伏了不少,虽然依旧苍翠,但远不及刚才的鲜艳。
吴凡想了想游戏开始至今发生的事情,突然打开了背包空间。
角色身上仅有的两件道具,都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一开始的信件,原本白净的信封沾了斑斑污渍,点开里头的涂鸦,更发现被画上了一个鲜红色的大叉。
那个叉的红色浓郁无比,就像有人把画笔用力地反复涂抹。
旁边的月亮玩具,表面看似没有改变,但吴凡察觉到,在最顶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小裂缝。
难道是选择原路折返的原故吗?这个选择触发了什么隐藏设定?但是继续前行注定会失败啊!
四周的雪花明显变得密集起来,仿佛是一场暴风雪的预兆纷飞的白点提醒着吴凡,无论之后作出什么决定,再也不能三心两意了。
根据涂鸦原本的内容,角色最初的目标就是登上山顶,刚才选择原路折返,违背了角色的心愿,所以才产生这样的变故吗?
吴凡看着画纸上红色的叉号,由两边对角线延伸,一笔又一笔组成粗暴的符号,覆盖着整张纸大半位置。
诉说着不甘,诉说着悔恨。
但唯独画纸正上方的山顶,和那弯弯的月牙,未受任何红色沾染。
“H:15”。
右手数值唯一一次变动,就是获得了月亮玩具,让最初20点的数值提升至25点。
现在月亮玩具亦露出裂缝,但吴凡感觉到,这圆月仍努力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月亮。
吴凡知道月亮是这个游戏的关键,犹如角色心愿的象征。
是了,无论是右手的数值,两个存在月亮的物品,都反映着角色的心情。
物品的变化,提示玩家作出了错误选择; “H”则是角色心情的具体指数,若然数值掉至零,大概也和代表移动能量的“M”一样,意味游戏告终。
但现在才明白这点,已经已太迟了。
了解,并不等于可以下正确的决定。 况且吴凡连什么是正确的决定也不知道。
重新开始登山? 现在移动能量只剩下8点,就算回到刚才的分岔路,即使消耗没增加,也就仅仅足够角色再移动一至两次,绝对不可能成功登上山顶。
进入木屋交易?刚才那npc诡异的变化仍历历在目,而且现在角色仅有的两件物品都发生了变化,可否再如常交易也是未知之数。
那么,继续折返吗?
吴凡不知不觉间,已完全把自己代入到游戏当中。
当然,他和角色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角色一心只希望登上山顶,但吴凡千百方计想找出让角色存活下来的方法。
按下“继续折返”,吴凡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了,故且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吧。
角色再次移动起来,只不过这次是远离这座雪山。地上的砖石路已堆上一层积雪,角色每次迈步,都传来沙沙的声响。
吴凡回头一望,那木屋仍旧从两扇窗户发出柔和的灯光,山径的阶梯仍旧蜿蜒而上,与最初所见的景象无异。
他有种感觉,那杂货店店主正透过木屋的窗户窥视着自己。
不知它看过多少次,一开始满怀希望的挑战者,最后颓然转身离去的场景。
按照剧情,接下来角色应该回到那两顶帐篷所在的地方。
正如吴凡所料,风雪不断加剧,四周白茫芒一片,当望向左右两侧时,他甚至已看不见那些高耸的树木。
入目所见,是搅动不息的冰结。
但角色仍按着一直以来的节奏,一颤一颤,一步一步,往前行进。
然后,停止下来。
吴凡没看见任何类似帐篷的物体,但角色就这样停在原地,不再前行,游戏也未给予任何选择。
他有种直觉,游戏已来到了尾声。
翻开双手,吴凡最后一次查看角色的数值。
左手是几乎变成黑色的字体,在风雪下,吴凡很艰难地才看清上面的数字:
“M:3”。
一次扣掉了5点,已不足以支撑下次的移动了吧。
右手的绿光亦变得无比暗淡,深深地埋藏在最底层,仿佛会随时消散:
“H:5”。
和上次一样,选择折返,扣掉了10点。
打开背包空间,第一格的信封变得更加老旧,就像被丢弃了十多年,全是氧化的黄斑。 内里的涂鸦倒没有变化,那红色的叉依然刺眼。
至于第二格的月亮玩具,那条裂缝顺理成章的扩大开去,由最顶一直延伸至底部,几乎彻底把整个月亮分开两半。
就像贴心地等待吴凡检查完角色,游戏终于徐徐冒出三个选择:
“A:失败”
“B:放弃”
“C:死亡”
三个嘲笑着自己似的选择。
吴凡凝望着飘浮在画面半空的三个选择,猛烈的风雪不断拍打过去,但丝亳不能动摇这已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