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应郑州永平路小学校长李黎的邀请去讲座。李黎是绝对的美女。她前年校长班听过我的讲座,就一直心心念念,几经辗转联系上了我,一定让我去郑州。我们一见如故,好似相识多年。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捧花给我。花束很美也很重,我雄赳赳地抱着这么一大捧花去赶火车。恰遇一个朋友,她说:“候车排队,我在你身后站了半天,还在想,这是谈恋爱的大学生吧。还是大学生浪漫,一定是男朋友给的花,看着就那么美。”虽然我觉得男生送女生花不算是用心的礼物,但我也得承认,拿着花招摇过市,于女生而言,心里会有巨大的满足。经朋友这么一说,我更因她美丽的误会而凭生出了恋爱的感觉。
周五出发去了商丘。有以前毕业的学生孟另知道我要去商丘,早早调了课,专程从宁陵跑来听我的讲座。也特意订了花现场送给我。她也是毕业多年,我甚至只是很熟悉她的网名。但见面仍自然地拥抱,仿佛我们的久别重逢是在师大众多日夜的一次偶遇。
周六去了虞城。丫丫周五就专程跑到商丘接我。婉拒了虞城教育局的安排,直接住在了丫丫家——必须要和她在一起,我们一起了那么多年……
我们一起的那么多年,是彼此最艰难的时候。还记得我们在新加坡的第一个圣诞节的前夕,暮色里喧嚣的乌节路上,想起异国工作的辛苦、情感的痛苦、未来的困苦,我们相拥而泣。而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中,我们的哭声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们一起的那么多年,也开启了很多第一次。我们一起第一次去巴厘岛,凌晨到达,推开阳台的木门,漫天的星光和波光闪耀的海水就那样撞到眼前。我们兴奋地尖叫着,第二天在阳台上拍下了一张一起的剪影。即使是影子,也挡不住她的俏皮和灵动。
新加坡回来后,丫丫一直都因先生的工作关系而四处漂泊。前一阵子才从巴基斯坦回来。回国到广州隔离时,我们电话,说起一路的艰难,尤其她带着只有四岁的儿子经历长途跋涉,核酸检测,防护服武装。。。而我们电话的时候近晚上八点了,因为隔离的关系,外卖到了,一直无人派送至房间,还没吃上晚饭……想着她带幼子这一路,忍不住心疼地哭。丫丫安慰我“没事,姐,都挺好的,这不,都回来了。”丫丫肉眼可见地成长了很多——生活就是这样,我进你退。想活着,就得打退生活。丫丫打得不错。
跟丫丫分别的时候很不舍,但是久别就当为重逢,约好了下次再见。
李黎、孟另和丫丫,就是我生活里朋友的三种存在:刚刚进入我生活的、已经存在的和熟悉多年的。
这一生,我们都在不断地问候结识,不断地记住深刻,也在不断地告别远离。我记下了眼前的李黎和孟另的花束,也记下了过去和丫丫的点点滴滴。
我善忘很多事,而我又更善记很多事。
那些修复我的和粉碎我的,都一样清清楚楚。不曾稍离。
一生还有太多“不断”,我希望我能“不断”进击。比如,用一见如故,用久别重逢,用久别就当为重逢,用美丽的误会,打退生活,在与生活的较量中活下来。
下午四节课,结束的时候,FT穿着据说寝室公认的她最漂亮的一套裙子举着蜜雪冰城的奶茶来看我。她在空间里留言给我说虽然最近很忙很忙,但是看我那么累,一定要抽空来看看我。
FT刚站定,LS也来了,手里拎着书亦烧仙草的奶茶。他说“我在外面等了你一节课了。”
我说“你怎么不进来?”
他说“怕打扰你。”
LS很自然地握了握我的手。他在外面站久了,手冰冰的,根本不像男生的手该有的样子,可是他带来的奶茶还非常温热。
我问他“你怎么也来了?”他答“看到你朋友圈写你那么忙,就来看看你。”
晚上YJ电话我了半天,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我最近很忙,又听说我瘦了不少,不放心,怕我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昨天下午MB也跑去教室蹲我。我开始没注意角落里的他。突然看到手机里他的短信“看一眼讲台呀!!”
我赶紧跑去讲台看,就看见他拿小零食摆出的大大的笑脸。。。
前两天的朋友圈里暴露了最近的行程,好多朋友留言给我。RL说要回来抱抱我,而且要“抱抱,亲亲,举高高”;WJ说我希望你不要那么累,有什么活儿随时招呼她。还有很多朋友跟我留言“我在,我们都在。”
多年未联系的高中好友ZJ看到我的状态发了短信给我,很慨叹我们怎么走着走着就淡了。她的家离我家很远,高中的时候,冬天夏天,她都骑着车从南桥她家到铁西我家,横穿整个新乡市……她一直都在奔向我。
后来她远嫁温州。我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她说“安娜,你想把家安哪儿?你去北京,我把房子买北京,你去上海,我把房子买上海。我一定要在你身边,跟你做邻居。”
可是,我们还是走散了。
她说“怎么就不能一直守着呢?”
我说“分开我们就没有什么重合,记忆就难以留下来。“
她说“那,我慢慢走回去吧,你别再走远了。“
她的话让我大恸,跟她拨了语音,四分多钟,我们俩一直对着痛哭。我说“一直都是你奔向我,这次,我会主动走向你的。”
挂掉电话,我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这些年,最艰难的时候,都是我身边的姑娘最后拯救了我。十多年前是,现在也是。
越来越觉得我要收藏好身边那些对我不离不弃的姑娘,是她们,像ZJ一样,无论我们现在多么疏离,都没有任何抱怨或者责难。她们只是毫不犹豫走回我身边,而我只需要原地等待。
现在,更是多了很多学生、朋友,像我身边的那些姑娘一样,守护我,爱惜我,心疼我。
下课的时候,我总会收到各种小东西,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是一盒牛奶,有时候是一封真心的信。。。
这个世界不会所有的人都喜欢我,我其实又是个性很疏离的人,难得跟人一起恰饭或者疯玩。但恰好有这么多不介意我性子的朋友,不计较我的任性、情绪化,用爱情里都难得的宽容包裹我。
这一路磕磕绊绊,走过很多弯路。所幸,身边一直有你们,风里雨里都在,过去未来都在。谢谢所有爱我的你们,我也唯有更好地爱你们。
最近芒果迷上了《西游记》,瞬间之前的恐龙啊,成语啊都不香了。自打她一进门,家里就到处弥漫着妖气。
想起来之前在新加坡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关于妖精和妖怪的,但敲字敲到几乎成稿,网络抽风,一下回到一穷二白。当时已经凌晨,一气之下也没有再重写,就此翻过。
芒果这么一听《西游记》又唤起了我的记忆。记不清当时写的什么了,只能说现在对“妖精”和“妖怪”的一些想法。
妖精,似乎更多指修炼多年成为人形的自然草木或者小动物,一般是女性。多常见的就是狐狸精一类;妖怪,则多指化为人形的野兽,一般是男性,长相可怖,狰狞凶残。像什么黑熊怪啊、牛魔王之类。
《西游记》里孙悟空一路降妖除魔。其实,仔细想想除了白骨精确实吸人精髓,那些妖精基本都不是什么大恶之徒,似乎也没明确讲如何害人性命。只是每次招惹唐僧时,会被一句定性:这妖怪作乱多时。并以此为理由把妖精打死。
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些妖精虽然都修炼多年,有的还有神仙亲戚或主人,对唐僧肉的意义认知还是非常清楚的。但她们的首选都是与唐僧成亲而不是吃掉他。
而且,向唐僧求亲的过程,甚至连逼婚都算不上。
比如西梁国毒敌山琵琶洞里的蝎子精,先是对唐僧好吃好喝好招待,各种温言相劝,利言相诱。居然耐着性子与唐僧“他两个散言碎语的,直斗到更深”——从白天一直斗嘴到半夜!作为一个有法力的妖精,不上蝎子刺,斗嘴?!实在是有失妖风!
可是,即使唐僧磨磨唧唧不从,直到此时,蝎子精也没有把唐僧上屉煮了,“直缠到有半夜时候,把那怪弄得恼了,“也不过”叫:‘小的们,拿绳来!‘”把唐僧绑了而已。
孙悟空来讨人,妖精被惊扰,“ 虽是下狠,却还有流连不舍之意;一觉翻身,只听见‘取经去也’一句,他就滚下床来,厉声高叫道:‘好夫妻不做,却取甚么经去?’“这语气,真是像极了在家里教训不争气男人的女人。
翻翻《西游记》,大部分妖精都是如此,见到唐僧只想一生厮守。什么增进法力,什么长生不老,什么大徒弟招惹不得,在爱情面前统统不值一提。无论唐僧怎么说我不爱你,只爱佛祖,妖精们还是威逼利诱,努力尝试。她们想过把唐僧关起来、绑起来、藏起来,威胁过,不从就把唐僧吃掉,但她们最终都没有真的伤害过唐僧。直到孙悟空最终带着什么神仙菩萨把她打死降服,才会断了心念。
这些妖精其实也很可怜,可喜,幻化成人形;可叹,又有了人情。更可怜的是,哪怕变成妖精的女性,也难逃爱情脑。修炼上万年,却也没参透爱不是一味付出、一厢情愿。人也好,妖也罢,豁出去爱人,最终也不过把自己豁出去而已。
前天给芒果讲《故宫里的大怪兽》,讲到摩羯鱼和一只水鸟的故事。
水鸟对变成普通鱼养伤的摩羯鱼一见钟情,竭力守护。其他鸟都叫她“傻鸟”,摩羯鱼对水鸟的行为也很不理解。
傻鸟就这样傻着,与摩羯鱼一起看白云倒影,一起玩水中红叶。迁徙来临前,傻鸟为了守护摩羯鱼而与同类发生严重冲突受伤,不知所踪。
摩羯鱼因傻鸟受伤,顾不得自己养伤而气得变回原形。他到处寻觅傻鸟,而始终不得。
后遇阿摩提观音菩萨点化,说那只水鸟是摩羯鱼最后的情劫。现在摩羯鱼已经修行圆满了。
尽管菩萨要他“心中放下”,但摩羯鱼一直在寻找水鸟,一找就是两千多年!
最后故宫里的白猫梨花向菩萨求证了菩萨手里握着的吉祥白鸟就是那只水鸟。因她守护摩羯鱼有功而度化她。
原来,一直以来,阿摩提观音一手握白鸟,一手握摩羯鱼,他们一直都在彼此面前,却浑然不知。。。
故事讲得我泪落不止,昨天又看还是泪目。
相遇,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从开始就是错误吗?如果一直能彼此陪伴,看白云倒影或者红叶飘落呢?如果他们不会爱上其他鱼或者鸟,如果他们不与其他鱼或者鸟发生冲突,相守是不是就可以永远?
水鸟是摩羯鱼最后的情劫,可也只是终结了这件事而已,摩羯鱼始终也没放下。两千多年的寻找和等待,这怎么是修行圆满!而水鸟因守护有功被度化,也就是他们的相守也是相杀。被迫放弃的彼此守护,终成菩萨身边的灵兽。
制造“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爱你”这样世界上最远距离的菩萨,到底是慈悲还是残忍。。。
如果摩羯鱼和水鸟可以选择,会不会是鱼和飞鸟相守两千年的传说。
十几年未曾见面的高中同学得知我的住处,禁不住揶揄我:“你怎么能住在高楼上呢?我觉得像你这种人,就应该住在院子里。”
院子?是什么呢?
想起前日讲课,路途略远。返程时,路过好几处院落,是真的柴扉鱼鳞瓦房。让我想起尼泊尔返回西藏途中的那些房子。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样的夕阳。
那时,夕阳慵懒的光线让这些院落突然被隔离于现实之外一般。有点遗世独立的寂静。
从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很执着地渴望自种桑麻,男耕女织的生活。存在心里多年的念头,仿佛被什么唤醒了,忍不住让我眼眶热了起来。
这世间让我们沮丧的事情,常常是伤害厌倦我们的人更迭无常,而爱我们的人也难始终如一。
如果能和生命里至爱的人一起,和他在这样的院子里住下。有藤蔓,有荒草。即使有蚊虫,也可用艾草驱散。即使草盛苗稀,也有素手作羹。剪烛、赌书、泼茶,无论在葡萄藤下还是梅鹤之间,无论广厦之内还是茅屋之中,于我,均无所异。只要,井水像他吟的诗一样清凉,云朵像他的眼睛一样柔软,风声像他的呼吸一样让人心安……
这样的院落,是执念,是梦境,常常在来电、简讯、账单、车流中被震碎。
突然,司机说:“到了。”
我蓦地发现,天色已黑,夕阳已尽。这世间,还是那个世间。
另,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江淹的《别赋》,自罚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