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0期“初”专题活动

报答

１．

端午节过后一个月了．小毛毛盯着那道门，总盼着出点什么动静．

平房的小黑屋子有两道门，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姐姐和小毛毛住在里面，外面自然有个小院子，小院子外面有个用木柴禾做的大门，门轴因为日久风吹雨淋坏了半个，一半门的重量就总拖着地．

每隔个把儿月，就总有个老太太来推那道门，由于隔个院子，屋里听不见，老太太就从第一次的敲院门改为直接推．

不知道是小毛毛心疼那道门，还是什么原因．自从老太太第一次笨手笨脚的把那门推的都快掉下来，被里屋妈妈偷偷的嘟囔两句之后，毛毛就天天开始盯着那道门．

妈妈说毛毛从小就爱惜公物，爸爸说还不就一小财迷．

那门拖着地，年轻的访客还好说．往上一抬一推就行了，老么喀赤眼的就不行了．硬推，也难怪妈妈急．

老太太姓和还是姓何，小毛毛不管，记忆里毛毛一直把她叫做老和太太．那年毛毛还没上学，妈妈有时放假在家就教毛毛数数和写简单的字．小毛毛在地上写了两横一竖，然后问妈妈：这个是字吧．妈妈说这是＂土＂字啊．小毛毛就很得意，原来字是可以自己想像着写的．

电台收音机里在放＜和氏璧＞的故事，祖传的姓和的一家把一块大石头保存了很久很久．．．，毛毛听的很入迷，同时拿着草棍蘸水在地上写字．先写一个口，又写一个＂禾＂．．．

老和太太，本来是不认识的，要隔了好十几间房子的，那时文革过后，隔了十几间房子的人就算远了．何况老和太太，自己一个人住在另一边的小土坡上，独门独院的，除了几只鸭子，也不知道她靠什么生活．

可是有一天，老和太太突然找上门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在毛毛家里哭了开来．说一开始就听说毛毛的爸爸文采好，自己也不认识字，央求爸爸写状纸把那些不孝儿女告到市里去．妈妈给老和太太沏上了一杯白糖水，爸爸说话间就把字写好．毛毛一边听着和氏璧的广播，一边在地上划着字．

老和太太走后，爸爸看着家里唯一丰富的两牌书架，说，没想到这能用来干这个．

而妈妈则是不停地用热水洗为数不多的杯子．边洗边说，老和太太咳得好多．．．

老和太太还是经常来，毛毛象小财主似的，天天盯着门，老远了看见老和就早早把半掉的门打开，然后象小喇叭似的对屋喊：老和太太又来啦！

老和太太这次是让爸爸读儿女老远寄来的信．

听的时候就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满脸皱纹挤成各式各样的丘状．听完后又有点不好意思． 爸爸在她走后对妈妈说，老人家儿女都在外地忙，回信也没收到。这回应该没事儿了。

．

老和太太后来还是总来，不是为了写信就是为了读信，后来干脆没有信件也来，就是聊天．妈妈这时只好放下手边的活儿，照例倒上一杯白糖水．走后照例要热水刷杯子．小毛毛就自己蹲在地上玩儿，学习写一个字，＂信＂．

２．

端午节那天，小毛毛很惊喜，发现这节日和以往不一样，家里除了煮鸡蛋，多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蛋．一颗颗泛着青色的润泽．

１，３，５，７，８，１３，．．．．每个上面是用红蓝铅笔标上号码，再画个圈．

妈妈说，这是一个奶奶非得要给你的，就是你嘴里常喊的老和太太．

“妈妈，和氏璧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啊．鸭子下蛋没有鸡那么勤吧”．

“是。和氏璧就是要每一天都要被认真的数，一天天的被记住才行．“

３．

三十年后

中行科长和毛毛握了握手，说＂你贷款审批应该没问题＂

＂看你之前的财务纪录也从来都是清清楚楚的，好多人都觉得到我们这里来就是四处找一个有效的证明，其实＂信＂，是一天天建立起来的，就象从小建立的朋友。我听上游公司说你们供货订单也从没迟到过，呵呵，这是题外话了．．．＂

毛毛出来后给哥们儿打了个电话：银行搞定了．你帮的钱已打回款给你了，你查一下．我可没用你啊，所以不谢你啊，哈哈哈．．．聚不聚？

毛毛聊完后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场景，幼时那个端午节后的几个月，他不知是好奇还是担心，用自己的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自己家的老和太太，直到走到她住的独门独院，然后才放心回去。

记忆在最后几天时，毛毛不再盯着自己的家门了，好长时间半掉门都不响了。于是偷偷来到了小山坡上，隔着距离看见老和太太住的独门独院，正看见几个中年男女腰系白带，一个男子一边在石头板上用铁钎子打纸钱，一边大哭；院子边桌上一小堆标记着日期的青色的蛋，许多鸭子在小土坡边漫无目的流浪．……

毛毛收了下心神。

想，事情办完了，该报答一下老妈，哪怕回去和老妈还会经常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