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思绪忽然飘荡到很多年前的时候,家中的炉子似乎一直是暖的,但我知道这有多自欺。
童年太多的坎坷,从东北开始母亲与爷爷奶奶的关系中挣扎,到搬到山东的寄人篱,父母常年争吵。母亲太过强势,一直试图控制身边人的生活,她受过太多苦,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岁月静好,只是每一种感悟,都需要恰好当时的心境。她与父亲的关系极不和谐,而刚好不稳定的生活让这种不和谐的生活分外激烈,嫌弃与争吵。我记得刚开始几年我们几个孩子还会去替父亲和母亲争吵,我甚至写过几封信给母亲,都不了了之。她的疼苦是那么的激烈,而我们生活的全部都那样混乱。我不止一次曾经发誓,一定不要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那种环境。这种能量乱飞乱流,不小心碰触便会受伤。目睹过一次父亲打母亲的场景,当时我是极度的反感,不能理解父亲的处境,而这种场景在我脑海中一遍遍过滤,曾一度让我的亲密关系陷入一种循环不畅的境地,我深信新鲜爱情,却不相信婚姻。父亲是沉默寡言的,我们从东北过来,其实便是从父亲的老家搬到母亲的老家,父亲便会被人当成外来人口,我早年是不能理解这种背井离乡的无奈与勇气,父母的乱流,有时会飞溅到我身上,印象中最深的好几次我被父亲一脚踹倒在地,大哭时母亲在旁边的帮腔,那是我应该没有上学的年纪,从此对父亲怨恨至深,与父亲的关系至终陷入死循环。
但我内心却是极端渴望父爱的,印象中父亲帮我买过一次鞋子,我始终当那是父爱的寄托,而与父亲仅有的几次电话,是我对父爱的全然领悟。母亲一直用内疚与恐慌来控制我的生活,这种全然的控制自然有爱的成分在里面,而父亲始终沉默着,我们的交流始终浮于你吃了,工作怎么样之类的谈话上,我想他也不是不内疚的,只是一个父亲,如何去对一个抗拒他的女儿表达这种感觉,始终是他未能修好的课。因为他的童年一直没有被正确对待的,他的脆弱,挣扎,无助曾经也是伤口,未被细心呵护与治疗。
只是这样的生活背景一直影响我很多年,我学会封闭自己,面对所有的异性本能抗拒,心如一个巨大的空洞,贪婪所有的真情却从不付出。把所有别人付出当成一种理所应当,这种贪婪越深刻,便越得不到满足。而我对母亲的依赖却越来越深,因为我已经放弃自己的努力,纠缠在这种家庭的氛围中。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时间又最冷酷。我想我曾经去试图改变过与父亲的关系,只是父亲的经历已经让他不再是意气风发时的模样,他承受太多生活磨难,笑容已经被悲伤代替,这是我当时看不到的。我的生活便也开始颠沛流离,工作几经变更,亲密关系浅尝辄止。一路走来,支离破碎。
我几次试图寻找出口,终于放弃努力。我始终不会忘记父亲出车祸那一日,我在去济南的车上接到电话,终止一生,他竟然全然没有依靠的那样离开。我不知道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留在了他乡,世上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又说好人好报吗,老天多么的让人恶心。那个时刻,也是我自我厌弃到极致的时刻,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恨过母亲,让父亲生前受太多精神折磨,恨过身边所有人,每次,总是想起父亲,泪流满面。他也曾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什么就要被命运如此摆弄。
我开始看大量的灵性书籍,企图去逃避这种疼苦。直到有一天看到一句话,他说爱是人类最本能的感情,他就在那里,亘古不变。如同父亲就在这里,不来不去。我告诉自己,对所有生命中的事情说是,虽然有时我还是完全被情绪控制,但是我会试着去面对,因为我也是父亲的一部分。
时间,真的是极残酷又温情的东西,它改变又成全,今天,我终于可以面对父亲的离开,因为有一种爱永远都存在,就像我爱父亲,不管多少纠结,最终都会指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