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周年祭

        去年五月，受同学群有同学为其母亲祝寿晒图的触动，写了一篇略显浮夸略加想象的纪念小文——《冷暖驻心“糠”庄路》，之所以说略显浮夸略加想象，是因为童年的记忆已日渐模糊，又想还原您的音容笑貌，对话情节细节稍有重构，但其核心的基本事实和生活场景一直深入我心且确凿属实。

        在您走的八年间，我无数次的想动笔写写您，甚至还列了若干篇目系列。没有动笔，除了笔头懒，好像在天之灵的您依然像在世时可以无限制原谅我的疏懒般。没有动笔的第二个原因是一旦心中念及您，总觉得心头一紧鼻头一酸。各种各样关于您的片段回忆纷至沓来，庞杂纷繁但却怎么也连不成片。干脆与其宣之于口，不如深藏于心。

      几年间，每逢过年和清明回马头已相对固定，从此,字面的文人气息的乡愁二字变得如此感性具体和复杂多元。采办祭祀用火炮纸钱，也几次想用白菊花代替，原因之一是隐约觉得您不喜吵闹，以前逢楼下花园办丧事，您总是紧闭门窗抱怨太吵；再者印象中您较少条条框框诸多限制，生前啥事通常都由着我们来，想必白花啥的您都不在乎；路上杂事纷扰，便想到真是母子同命啊，都爱操闲心；车上说到的某事某场景，有时突然会想到如果由您论及，会是多么妙语连珠犀利精辟令人捧腹啊；车到柳杨坪，不由自觉回顾您“人一哈逗新鲜啦”的欢笑。

      而今，坟上的野草拔了又起，昔日照片已日渐斑驳，祭拜的我们青丝已成白发，队伍又添新丁，龙罗路不再颠簸且自成景观，班车几点发车已不再困扰，念及这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酸楚便油然而生。

      不过可以告慰的是：您在生于斯长于斯的梦幻般田园长眠，于您于我们都觉得宽慰心安。能令您宽慰心安的远不止此，您生前最牵挂的亲人们的身体与保障,学业与就业，和睦与康宁都无虞。

      说到身体，您常说我们的脚都是个拐拐，即便现在我不去查资料，通常会记不住这个专业名词——拇指外翻；五舅和您，都饱受神经性皮炎痛楚，你生前也会给我准备大包小包的“冰樟桉氟轻松贴膏”；人到中年，有时心口胀堵打气嗝，回忆您不也如此许久了吗！跟您一样，我也天冷风眼流泪；偶尔的偏头痛，会浮现您当年头疼吞服现在已禁售的“解热止痛散”，用手指按压，用指甲掐压的痛楚的场景！尤其是您晚年心肺功能衰竭人生即将走到终点时最后的痛苦，让我等愧疚久久不能得以解除，郁结久久不能得以释怀。

        即便拖着病体，人前的你却是步履轻快豪气干云哈哈不断，昂扬的气势充沛的精力四顾的周到精到入骨的言语当断则断的魄力，那种与生俱来的感染力让多少人都以您为圆心画圆。即便120急救车送至医院，您刚清醒，几句话便把医生护士临床病友笑声连连且跟您共情，不由自主的掉进您话语里的坑——早点儿出院，您的病至始都没得到完整系统的治疗，是至今让我刻骨铭心的伤痛。

        在沙河子招生办六楼居住期间，爬楼至两三层，您都不得不歇息踹口气；第一次急救，签病危通知书发生在中医院，医生自然晓得绝不能等闲视之，后期七八次再签病危通知书亦然，吵过劝过，但都架不住您好歹都要出院。不仅如此，只要清醒中，能去一人民医院绝不去专区医院，能去中医院绝不去一人民医院，能去博安医院绝不去中医院，能去诊所绝不去博安医院，能家中将就对付吃药绝不去诊所……

      其实您何尝不希望自己早点康复，回马头和谭登清也各自把心肺病情如何用药一一对应；叫三舅到寨沟扯满背草药以缓解您病痛；您随身携带的塑料袋总装满各式各样的药；楼下诊所输液是每月较大的开销。

      病床上如‘躺’针毡尽早出院是好多老年人的倔强，于您而言，更有持居民合作医保报销比例之困，有本月爸爸工资卡月光之慌，有子女本不宽裕之虑，有家中孙儿照顾之牵……子女付医药费本属天然的义务和责任，以至于您无数次在运华运英等侄辈前提及我的病亏了德贤，让我等至今汗颜！

        临终前您油尽灯枯身体功能衰竭说话喘气都十分困难了，医生叫爸爸和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商量要不要上呼吸机，哪怕背负道德背负谴责，我是倾向于不上的，病痛折磨这么多年，您在天堂可以远离！

      妈，如果来世再成为您的儿女，希望您能少一点洞察秋毫，多一点稀里糊涂；少一点全身心牵系家庭子孙，多一点开心无忧的为自己好好活着；能不用煎熬苦难病痛，而有儿孙绕膝的欢愉；能没有家庭负累包袱之重，而有诸事顺遂的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