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桌面上的有两份甜点,一份是甜点,另外一份也是甜点——最让美食爱好者抓狂的举动,就是看到一个没有辨别力的饮食弱智者面对两份不同的食物而做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电影《穿普拉达的女王》有这么一个情节:安迪觉得两个腰带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这是典型的外行。这两条腰带虽然颜色一样,但是它们的腰带头是不一样的,它们有着不同的搭配感观,搭配同一件衣服会有不同的效果,而区分这些差异,找出最好的搭配,这就是时尚的细节的微妙之处。安迪不懂时尚搭配是一件很精细的事,因此被女魔头羞辱了其时尚的无知。
女魔头讽刺道:“比如你挑了那件蓝色的条纹毛衣,你以为你自己是按你的意思认真的选出这件衣服。但是,首先你不明白那件衣服不是蓝色的也不是青绿色或琉璃色,实际上它是天蓝色的,而你从没搞清这个事实;而实际上你也不知道,从2002年Oscar de la Rent 的发布会第一次出现了天蓝色礼服,然后我记得,伊夫·圣·朗洛也随之展示了天蓝色的军服系列,很快的,天蓝色就出现在随后的8个设计师的发布会里,然后,它就风行于全世界各大高级卖场,最后大面积的流行到街头,甚至在那些肮脏的拾荒者的身上也可以看到。事实上,这种天蓝色,产生了上百万美元的利润和数不尽的工作机会,还有为之付出的难以计算的心血……你觉得你穿的这件衣服是你自己选择的,以为你的选择是在时尚产业之外,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你穿的衣服实际上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人,替你选的,就是从这一堆玩意儿里。”
对品质的追求就是如此,因此不要认为三文鱼和金枪鱼的寿司吃起来都是一团生肉的味道,也不要觉得摩卡咖啡和拿铁咖啡喝下去都是同一种口感,更不要声称普洱茶和绿茶唯一的不同点就是茶叶的颜色。
如果是同一种食物,因为参照物相同,那你倒可以有自己独特的偏好。比如就有人觉得北京N环外的“姐妹螺蛳粉”口感明显好过人大附近的那一家,就有人觉得柳州市中心的那家“下火堂”甜品店炖制的甜品是在其几十家分店中口感品质最佳的,还有人认为上海的小杨生煎必修是某个小巷口那个时师傅亲手制作的才能算上那久负盛名的美味。然而,当一份长期以来只闻其声不见其物的提拉米苏摆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跟普通蛋糕店里五毛钱一个的小蛋糕是一样的味道,其失落感不亚于把鱼翅当粉丝,把熊掌当猪蹄,把蛇肉当鸡肉,把鹅肝当鸭肝。
倒不是特意去强调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在美食方面的情调和正宗,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可以有选择,有比较。而柳州这样的城市,纵然有奢侈,但也一定是奢侈得粗暴,高级也只能高级在面子上,就像作家殳俏说的“要有鲍鱼,但很可能只是咪咪小鲍鱼仔,旁边做装饰的菇都大过它;又比如要红酒,但大概都是长城干红……”我吃过200多一位的西餐,里面的肥鹅肝咀嚼起来永远是沙子般的颗粒感;日本的料理店换过好几家,鱼生那种不新鲜的苦涩也总是让人咂舌;哪怕是号称照搬火爆北京一带的“麻辣香锅”,你能吃出来的就是两种默默——无关痛痒的配菜默默地增加以及有关痛痒的主菜分量默默地减少。高档的燕窝虫草店也是越开越多了,虽然暂时还没有福分去消受,但想必远远没有我期望中的那么精致。
各种新式的店面不断地引进,如同暴发户一般遍地开花,作为第一波的食客,往往是分不出什么好坏的,因为没有比较,所以新鲜和陌生感就成了标准,不知道要等待多少多少的年月,这种标准才会被颠覆。印象中有一家店把“自助日式火锅”作为噱头,还很嚣张的采取计时的方式,每个人限时一个多小时,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做好撤退的准备。而去了才知道实际上这家店也就是豆捞式火锅外加日式回转寿司的一个结合,人与人挤得紧紧地守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小铜锅前,麻木地从回转的传送带上拎起一小盘菜往自己的锅里倒,当然你也可以挣扎着离开自己的座位,爬雪山过草地一般穿越拥挤的人群,用自助餐桌上别人刚刚夹过油腻腻的烤掌中宝的铁夹子去夹几块马蹄糕……
吃路边摊大排档的时候你不需要去强调什么品质和细节,但是在很多需要讲究品质和细节的店面,还真的不应该不讲究。据说有一家高档的店面,很多服务都是服务员跪着进行的,这其实是一种喧宾夺主了,既不是吃日式料理,也不是在天上人间,旁边跪着一个人,再多的雅致也会被打扰,特别是我们这种做不惯上等人的贱民,哪里消受得起这种皇帝般的礼遇?讲究一点食物的品质,加之与食物的风格匹配的餐饮环境,远远胜过某些过于稀奇古怪的创意。
我想,那种真正接近欧式的具有“淡淡的甜味”的提拉米苏我暂时是吃不到了,面对桌上的那两份,出于礼节,我还是要很认真的吃下去的。如果梦想遥不可及,或许应该放弃,但是对于美食的美好追求一旦打了折扣,这种肉体上的自暴自弃恐怕终究还是悲哀得有点现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