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光晕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看上去时而朦胧时而清晰,身着红白二色神职装束的女孩手中的短刀在灵力光晕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手起刀落之间,乌黑的发辫随着宽大的袖袍一起在空中飞扬着。
“等一等!”一旁的少女抬起手来,想要挽留那位矫健又轻盈的女孩,可是手却沉重地怎么都抬不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的闹钟毫不留情地在最关键的地方将这场梦境拦腰打断,少女条件反射地呼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呆呆地望着还暗着的房间。
随着自动照明一盏又一盏地亮起,拉着的百叶窗也自动打开了,清晨太阳的光辉瞬间洒满了一室。优美的人工语音在房间中柔和地响起:“您好,今天是2206年5月28日,天气晴,局部地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而对于她——刚刚步入二年级的普通高中生千川七濑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的一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一直到现在,胸腔里的快乐都满得快要炸出来一般,沁出丝丝的甜意。
她就要在今天就职上任,成为一名光荣的审神者了。
西历2205年,有“历史修正主义者”之称的时间溯行军们向过去的历史发起了攻击,为了阻挡他们的企图,新的独立国际组织——时之政府应运而生。他们向各个时代募集可以唤醒沉睡器物内心的人,即“审神者”,让他们唤醒刀剑的内心,赋予他们人形和战斗的能力,一齐阻挡时间溯行军的进攻。
仅仅过去一年,时之政府的规模便空前地扩张,而 “审神者平民化”的号召,是时之政府近几年才提出来的;进入校园招聘更是今年才有。七濑听从了前辈的建议提交了简历,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结果最后竟阴差阳错地被政府选上,成为了这个幸运团体中为数不多的人类审神者,可以说是运气好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哎呀,这就要走了吗?”正在阳台上浇花的管家疑惑地抬起头,在这个人工智能极其普及的时代,妈妈却依旧坚持花着不菲的价格聘请了训练有素的人类管家。七濑有时会笑她的刻板,却从未动过辞退的念头,毕竟这一切都归于妈妈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
“是呀本田叔,帮我转告妈妈一声,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
“是,小姐。”
平稳行驶的私家车上,坐在后排的七濑急急地低头翻看着手中崭新的教科书,那是时之政府的信使狐之助昨天送过来的。她刚收到录用通知时由于太过震惊,权当是新型诈骗手段。然而录用通知搁在床头落灰还不过一周,狐之助便亲自找上门来了。它带着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的她来到了时之政府,可还是恰恰错过了新一批审神者的就职培训会。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成为这一批新入职的审神者中唯一一位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就要上任的,纯新手小菜鸟。
任重而道远啊,七濑望着光滑的电子屏幕中有如天书的各种奇怪符号叹了口气。
“日安,审神者大人。”七濑刚走进时空局的大门,狐之助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请先随我去签就任合同,稍后再会见您的导助,一起去您的本丸。”
导助说白了就是每个新上任审神者的指导老师,一般由就任时间一年以上的前辈审神者来担任。他们的工作就是帮助每个新手迅速熟悉审神者的工作。
本丸啊……七濑拨弄了一下短短的发梢,感觉脸有些烫,梦中那位绑着马尾的女孩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只不过和梦中的情节走向不同的是,她抬手叫住了她,而身为审神者的女孩则向她展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是个关于为了守护历史而战的世界。
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会是在本丸中处理日常事务吗?还是会在时空局提交报告……?
仿佛是上帝为她准备的命中注定的惊喜一样,穿过重重叠叠的人潮,七濑的双眼精确地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正捏着一沓报告类的文件,向人事部走去。
“等等……等等……!”
仿佛是梦中的情节再次上演了一般,七濑从潮水般地人流中困难地前进着,向前伸出了手。
“请等一等……琥珀前辈!”
终于,应该是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个背影转过了身来。
一年过去了,梦中的身影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七濑面前。琥珀这个名字乍一听像个男孩,实际上却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不在战斗中,她的长发并没有扎成马尾,而是编成辫子盘在了脑后。温润的褐色眼眸让她稍显清冷的神情生动了不少。
“找我有事吗?”琥珀将手中的报告叠好放进审神者制服宽大的袖中,礼貌地问道。她的嗓音轻柔却干脆,和她的外貌很相称。
七濑心中有千言万语,她这一年来过得如何?审神者的工作辛不辛苦?最重要的是,她还记得自己吗?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生气地埋怨道:“请不要到处乱跑,会给我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琥珀前辈,”七濑向来善于为他人着想,此刻却忽略了差点丧生于他人脚底板下的狐之助的感受,兀自牵起了琥珀的手,“您愿意当我的导助吗?”
“什么?”
“什么?”
一人一狐同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不行……吗?”七濑困惑地眨眨眼,恳求地望向了狐之助,“难道我的导助已经联系好了?”
“倒也没有啦……”狐之助望着这个自己负责的新手审神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才第一天就这么容易给自己找麻烦?看来以后也不会是省心的那一类。
“我可以先向人事部请示一下,虽然文件批下来会有些慢,但应该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等等,”一旁默不作声的琥珀冷冷地插话道,“你们还没有咨询过我的意见呢。”
想来是被这一番莫名其妙的相会折腾得心里十分不愉快。
狐之助终于转向了这位七濑钦定的候选导助。
“代号?”
“琥珀。”
“本丸编号?”
“1XXXXXXXX。”
“何时入职的?”
“2205年5月。”
“有做过别人的导助吗?”
“没有。”
“一个也没有?从你就任的时间长度上来看不应该啊?政府怎么着都应该给你安排一个的。”
琥珀叹了口气:“可能我的近侍推掉了,我不太喜欢……”
狐之助用爪子挠了挠脸:“不然就你了吧……”
“什么?”琥珀皱紧了眉头,“可是我还有别的事……”
七濑瞥见她捉紧了放报告的袖子口。
“做导助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需要每天去新任审神者的本丸指导一下就行,不会浪费很多时间的。而且到了月末还会有100时空货币的补助。”狐之助宽慰道。
琥珀无奈地叹了口气,狐之助真是她的不祥之物,每次出现都没有好事。
“既然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去本丸吧。二位的文件我稍后会拿来给你们的。”狐之助甩了甩尾巴就消失了。
“时空通道的入口在这边。”琥珀熟门熟路地给七濑指路,“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我,可是我可以肯定……你,会后悔的。”
七濑腼腆地笑了笑,她后不后悔自己不清楚,但是她可以肯定,琥珀如果之后发现了自己是个基础知识为零的小白,倒是会肠子都悔青。
“总而言之……还是先去我的本丸看看吧?”
今天可真是漫长的一天,所幸在琥珀的指导下,本丸交接,挑选初始刀,锻刀指引,出阵指导等等步骤都已经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也最简单的一项,签就职协议书。
“前辈,您……”
“用你就可以了,我不太习惯同事对我说敬语。”
现在两个人正坐在廊下,看着新来的短刀爱染国俊在院子里撒欢儿。七濑怔怔地看着琥珀将一缕散下来的头发归到脑后。琥珀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易接近的强大气场,七濑觉得,这才是一个本丸的主人应该有的气质,只是不知道过个一两年后,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个样子?
“前辈……琥珀前辈,你还记得我吗?那次校庆,你和月先生……”七濑小心翼翼地搭着腔,自从她亲眼目睹琥珀和三日月在任务中斩杀溯行军的英姿后,那份憧憬和期待便一直在心中滋长,现在它正在自己的胸口鼓动着,蓬勃欲出。她那可是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指明灯啊!
琥珀转过头来,眼神中全是抱歉。
“对不起,我不记得曾经见到过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七濑深深地低下了头,虽然从琥珀见到自己的种种反应中猜出了这个答案,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十分气馁。毕竟审神者日理万机,要去向那么多不同的时代,那一次的经历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而对于琥珀而言,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任务中小小的一环。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不记得是很正常的事。
“真想什么时候,去前辈的本丸做做客啊……”七濑匆忙地转换了话题,却忽然发现琥珀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和伤痛。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说说……”七濑懊恼地低下了头,她今天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琥珀伸出手,摸了摸已经缩成一团的七濑,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鹿。看来她只是单纯地想表现出友善而已,是自己多虑了。
“说不定会有这么一天呢。”琥珀宽慰道。
琥珀前辈,校庆,月先生……这孩子一上来就一副和自己很熟稔的模样,可是琥珀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对她的胡说八道抱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会不会她说的都是真的?
“两位,久等了!”狐之助匆匆忙忙地从时空通道中现形,“这是两位的劳务合同和就职协议。”
两面发光的电子屏出现在她们面前。
七濑匆匆地过了一遍,内容很全,从职业道德到五险一金一应俱全。其实,说是统领众多名刀名剑的审神者,其实也是每天正常打卡上下班,月末评效益,年末交总结的公务员罢了。只不过这份工作所包含的优渥补贴,丰厚奖金,再加上传闻中刀剑付丧神们英俊帅气的外貌,让这份工作瞬间成了大家,特别是女孩子垂涎的目标。
接着下面一行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请在此处签上您的代号。
“代号?”七濑不解。
“啊,最重要的一点忘记说了。在此就职的人员必须相互之间使用化名称呼,因为如果真名被本丸里的刀剑听了去,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狐之助认真说道。
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那会是什么?七濑感到好奇,却又不敢接话。从今天的一系列遭遇上可以推断,今日她不宜讲话。
七濑思索了片刻,在合同末尾签上了奈,奈,生三个大字。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只是……
“果然我还是喜欢我的付丧神用和本名比较相近的发音来称呼我啊。”她不好意思地向琥珀解释道。
狐之助摇了摇头:“您多虑了,审神者大人,您的刀剑就相当于您的家臣,他们会称您为主,没哪个付丧神会没大没小地直呼主人的名字的。”
狐之助话音刚落,面前的合同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本丸顿时浸润在充足的灵力氛围之下。
“这样就算契约完成了,祝您武运昌隆,奈奈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