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路灯下自说自话

“我喜欢和我相似甚至一样的人!”这家伙某天转过话题突然说。

“相似的人在一起都会相互厌恶的!”我自然是不同意这种观点。

“我知道你想说缺点,但是如果是相同的人,都能够包容接纳一样的缺点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人哪会那么容易接受自己的不足,好人难以和自己的遗憾和解,坏人难以和自己的理想和解。更何况加上两个人的磨合矛盾,你以为两个相同相似的人很容易磨合,其实他们只是把自己同样的缺点展示在眼前让他们逐渐远离厌恶罢了。”

“你这句话只能说明人很难接受自己的缺点,但是不能充分说明人就不能接受在其他人身上和自己相同的缺点。”

“我认为这种事,不在于自己接受或者他人接受共同的缺点,而是应该去改正这些缺点。”

“你说的未免有些想当然了,那么容易改变缺点那么世界早就都是完人了。”

“大多普通人的缺点都是一些行为小细节,性格缺陷,认知固执,要是坚决改的话并没有多大难度。”

“可问题不就出在难以直面,难以察觉,难以接受上吗?即使是一些细小的问题,一旦难以接受,便难以改变,刚才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你也承认认识难以接受同样的缺点的!”

说着说着我们的观点都因为认知不足实践不深而互相矛盾起来。其实想起来,当时我和这家伙的讨论只是想说明白,这家伙或许喜欢和其相似甚至一样的人,但不代表和其相似甚至一样的人也持有同样情感。或者说这世上真有与自身相似甚至一样的人存在吗?

归根结底,之所以想表达这种观点,也是因为我本身同样是更喜欢和自己相似甚至一样的人。这种人通常孤僻,性格别扭,拥有平凡的生活和工作,正是对现状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是从前缺乏被他人爱与主动去爱的经验。从而导致这种人做事习惯从自身体验出发,但又由于缺爱的经历使之自卑,对生活缺乏对责任的信念,而异常考虑他人的感受。当然从自身的体验出发又考虑他人的感受,时常这种人其实并不完整知道他人的需求,他者的想法是怎样的。这就会导致自身和他者产生生活期许的割裂,使之在生活中无法体会到自己真正有参与到这个世界的存在和发生的感受,而对自我,对他者,对世界觉得自欺,觉得虚妄,在考虑如何去爱的犹豫中不知道如何去爱。

最近我才第一次会喜欢别人,也尝试追求她。她是我工作上的同事,虽然我也与其工作两年多了,但是交流甚少,甚至我都记不清她的姓名,只在必要的工作交流中互称职务。

我之所以会突然喜欢她是因为有一天,在午休时有一个同事讲起了她的一个事情。说到有一次她带着她的猫回老家,或许是她第一次养猫的缘故,她的猫很喜欢往外跑,最终她的猫跑进了山林里没有回来。她自己进山里一边喊着猫的名字一边找,每喊一次猫的名字山林里的乌鸦也跟着叫一声,像是说猫已经神隐了一样。

当然,她的猫的确也没再回到她身边。

当时同事在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旁边的其他人都听到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不过我对于听到的这个关于她的事情很伤感,感同身受般在脑海中浮现出,她在林中抬头郁闷地喊着猫的名字的模样。

引起我感同身受的原因是我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小时候我是没人管的状态,养了一只乌鸦。我羡慕它会飞,也希望它能永远待在我身边。它会飞之后经常会中午飞出去晚上回来,久之有一次它晚上没有飞回来。我便打着手电筒去它经常飞往的林子找,一边喊着乌鸦的名字一边找。不过没有找回,它自此再也没有飞回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晚回应我声音的只有草丛里不停歇叫唤的虫子。而且也是那一次,我察觉原来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我面对必然远离的事物什么都做不到。

也就是这两件事的相像吧,我以为跟她是个很相似的人。我便时常找她聊天,给她做文件,或者买点水果送她,邀请她和她朋友到我家吃饭。的确我不清楚怎么去追求人,我能察觉随着时间,她或许其实是厌烦我的。

在单位的住房,我住在她楼上,不过除了在工作场所,我和她倒是不怎么会在单位住房照面。她的猫倒是偶尔会跑上楼,躲到我客厅的桌子下一会后又感到无聊般跑出去,或者经常徘徊在我房间门口。不过她的猫感觉比较怕我,每次我开门她的猫总会受到惊吓一样撒腿就跑。而且近来,倒是傍晚时能偶尔看到她抱着猫或许是出门散步,在我时常出门到超市买无糖可乐回住房时,傍晚时在楼梯口看到她的猫总是不安分从她怀里跳出,撒腿跑上楼,所以我也总是刚和她打了个照面,便看到她着急地追着猫跑上楼,捉到猫后轻声自言自语地责怪猫的不安分,随后叹息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传来关上门的声音。我也没能就此和她寒暄几句,问她曾经在山林里寻找猫的时候,她的感受是什么。

我是知道的,我并没有机会和她建立亲近的关系。而且或许某些动物真有灵性,能察觉到他人的不怀好意而表现出害怕来,也证明我对于追求她这一事情,或许并不真诚。

然后到了最近,最近我有个心理疾病的朋友去世了,我很困惑,那家伙的死给我传递了一种诡异的紧迫感,尤其这家伙在自杀的半个月前还给我发了阿里的通义千问的适用资格,让我保持对生活的期待,多去接触新事物,让我更对世界感到虚无。我很想找个人聊聊天,就想单独约她出去吃饭。当然她没有答应,而且说她有男朋友了。

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感到非常尴尬。作为一个纯爱战士,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当然,我也有两个遗憾,一个是我估计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我之所以会喜欢她的原因,一个是不能再怀着过去得心情和或许有过相同心境的人聊聊天了。

她拒绝我之后,我竭力想忘掉这些事情以避免生活上产生尴尬得情绪,而在同一个工作单位,我都尽力避免会和她碰面,不过她却每次见到我时,总开朗地和我打招呼:

“嗨!xxx!”

犹如大太阳天飘着细雨般让人无所适从。

从前大家其实都不熟的,也很少会相互问候。这加深了我对生活的疑惑,她这是在同情我吗?或者她就是如此纯良礼貌的人,这只是对于我认为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保持感激而已。我无法接受这是同情或者礼貌,她如果在此之后实切对我表现出厌恶,倒对我帮助许多,帮助我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同时放弃那些喜欢与我相似甚至一样的人的幼稚妄想。

不过说实在的,我也并非爱她吧,毕竟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而且因为有相似的经历而喜欢她,只是因为故事对她产生好感,说到底这只是我想为自己遗憾的过去而找个人补偿吧。

你要问我会不会因为缺爱而感到自卑,对生活失去信心?我或多或少是自卑的,而且也对生活没有信心。但要怎么解决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以前没想过这回事。因为我想活着。为什么想要活着呢?因为我现在只能选择活着这件事,如果以后我能自由选择死亡,那我肯定也会去死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在这个已经无我的爱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只要活着,活着就行。

活下去!从已故的人口中叫我活下去是个悲哀的祝福,自己绝望地叫自己活下去是个无望的坚持。但是活下去!我不可改变过去,但我依然能选择未来。活下去!世界对于我来说充满荒谬,绝望,无为,自欺,这既是我的被迫,也是我的自由!

经过这两件事之后,我依然照旧孤僻地活着,不过多了许多对死亡的紧迫感和求而不得的遗憾,我依然因为依赖糖而傍晚或者晚上去超市买无糖可乐。蓝牙耳机放着Peter Bjorn and John的《Breakin' Point》,走在昏黄的街道,跟从前一样,路灯下会坐着一些农民工闲聊,或者一些失意的青年蹲在路灯下颓丧。有的时候,我也会想着自己蹲到路灯下看看是什么感觉,不过我总觉得过于矫情而从未去做过。不过我时常看到有人蹲在路灯下失意的时候,总会想到,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个人,如果无法去爱个人,那就试试去爱集体吧,即使说连个人都无法爱怎么会爱集体,但不是个人集中起来就是集体,所以不能爱个人不意味着不能爱集体。所以去试着爱集体吧,个人会拒绝你,但集体不会,把曾经虚妄的对个人期冀的想去爱,想去认识,想去创造,向着为了集体,为了人民去爱,去认识,去创造。

路灯下不能总是坐着失意的青年,而要在路灯上挂起剥削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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