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坐在咖啡店里晒太阳,隔壁的隔壁是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看样子差不多二十四五,由于她们几个聊得是在太HIGH,我即使眼睛很像那么回事儿似的盯着《面包会有的》,耳朵却非常不要脸的贴到人家那边儿。
最开始她们谈的无外乎是《太阳的后裔》宋仲基帅得入土之类的日常,然后深入到进口税新政对海外代购跟荷包的冲击,再然后是办公室里不得不吐的那些破事儿,诸如谁谁谁跟谁谁谁关系微妙,谁谁谁明里暗里都是一贱人,谁谁谁跟谁谁谁是不是有一腿,谁谁谁是不是有后台,最后这一堆贼难捋顺的工作吐槽都来自同一个姑娘,她一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觉得社会简直黑暗到叫人活不下去的地步,皱着眉黑着脸,语气激动感觉明天就会去找人家茬架。
她疯狂抱怨吐槽的样子让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让我不自觉就敬而远之的事儿妈——小Y。
小Y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姑娘珠圆玉润白白净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时候也怪可人的,可是她从上学时候开始就是吐槽界一把好手,嘴巴一张就能开始对人进行信息轰炸。
她大学时候是某部干部,她头上有个副部,算是她的直属领导,跟她平时都在一起工作。我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小Y埋汰她这个小领导。
如果她真的是遭挤兑了心中不忿,我觉得倒也有情可原,毕竟大伙儿都是独生子女,谁在哪儿受过这种夹板气,一时间不适应牢骚牢骚没什么不对,关键是小Y吐槽的事情在我听来都小得没必要拿来说,我根本就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比如副部让她跑腿去找某导员,小Y一脸不愿意:“她自己也不是没长腿,干嘛每次都让我跑腿儿,我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她没眼睛么,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啊!部里推荐优秀干部她怎么没想着我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REBECCA你要小心,就你这样傻不啦叽的上了社会就是被人折磨到吐血的那种人。”
比如副部午饭不跟大伙儿一起吃牛肉面,想单独去吃麻辣烫,小Y会撇嘴:“这是有多不合群啊,大伙儿找她吃饭是看得起她,她这都看不出来,怎么当上副部的!”我当即愣了一下,胃是自己的,难道不应该想吃什么吃什么,为什么非要跟大部队绑在一起呢?于是心里不免嘀咕:“这么点儿事儿都能叽歪几句,这到底有多不待见人家啊,是想篡位还是想怎么着呢?都是一个部里两个小干部,干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是副部当你面放个屁,你是不是都觉得那是在放毒气弹,比别人的杀伤力高呢?”
再比如副部有个挺帅的男朋友,平时对她男朋友跟花痴似的一脸傻笑,与对待部员的清冷装截然不同,小Y也叽歪:“这两面三刀的太可怕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她男朋友也真够惨的,眼睛有毛病吧!怎么喜欢这货。”
诸如此类的根本不算事儿的屁事儿被她嚼了四年,她的副部长是她的假想敌,吃饭是错的,喝水是错的,谈恋爱是错的,做的任何事都是错的。
当然她的假想敌不止副部一个,她们寝室也有一个,她平时除了埋汰副部,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挖苦同寝的大白(大白因为长得白脸又大故此得名)。
大白家里不怎么富裕,平日穿着土了一点,有些高新的东西她没接触过,所以无论寝室里说什么高端话题大白都一脸在听天书的呆样,没见过、没听过的事情你叫她怎么评价?
于是她就成了小Y瞧不上的对象,人家分不清楚鸿星尔克和美津奴,她瞧不上,人家买了大市场几十块钱的牛仔裤没去专卖店,她瞧不上,人家为了省点午饭前只打一个菜,她还瞧不上,人家没有自己的笔记本只能去网吧和公共阅览室,她更是瞧不上:“这年头还有人没电脑,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穷的啊!三千块钱都没有么?”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很想反驳小Y:“你能不能不要用自己的优越感去碾压别人的自尊?大白家里没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没用你一分钱干嘛要让你损来损去的?再说人这辈子是贫是贱难道校园里就定了么?你还不让辍学的后天努力飞黄腾达啊,没听过比尔盖茨爷爷么......”
不好意思的是我那时候的很怂,我没把这些话甩给小Y,因为我没勇气成为小Y 的假想敌,我害怕被人家背后指指点点,信极了“人言可畏”几个字。
人不成熟的时候会非常介意别人的目光和评判,觉得别人眼中完美的自己才是最好的样子,其实不是,最好的样子应该是有自己的判断,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并敢于承担说出和做出的结果,而且对那些或鄙夷或挑衅的目光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因为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言语再犀利只要不是我想听的,都入不了耳。
毕了业以后小Y去了企业工作,她的假想敌变得更多了,吐槽也成了她呼吸一样顺畅自然的事情。
人事部的A对她不好,早起来跟每个人打招呼唯独不甩她,这是不友善的表现,所以A要提防。
财务部的B对她不好,她找他报销,他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眼睛看都不看她,这么不尊重人正常么?这不是挤兑她是什么?
总经办的C对她不好,她问她高层去哪儿出差之类的问题,她爱答不理的,这简直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啊,她感情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话说C这么嚣张是不是因为给人家当小蜜来着啊?
同部门的D对她自然也不好,一点儿节操也没有整天就知道拍领导马屁,对她藏着掖着不愿意教她任何事情,这么抠这么小气还怎么做同事?阳奉阴违的样子一看就反胃。
扫地的阿姨居然对她也不好,有一次收拾杯子腾不出手了让她帮着拿,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凭什么就找她?还不是因为看她年轻资历浅把她当打杂小妹?
还有......还有......。
后来有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鼓起勇气在QQ里告诉小Y:“别叽歪了,你现在什么都不会,他们凭什么要重视你?有时间你去学好东西就行了,为什么老是抱怨?再说这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吗?你身边的人都是坏人,他们都冷血自私刻薄,就你高尚跟圣母似的,这本身不就是个笑话吗?人跟人其实都差不多,心态没摆对你让别人怎么帮你!这是社会,没谁有义务像你妈一样包容你。”
打那天起我跟小Y就绝缘了,因为我也成了一个她的敌人,遥远的触碰不到,这辈子没法再继续往来的敌人。
我被她拉黑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拉黑名单。
但我并没有觉得难过,反而觉得一身轻松,我终于鼓足勇气摆脱了一个负能量源,不用再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抚慰她敏感的心,也不用再担心我是不是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成为她口中的败类,我无所谓,她需要的可能并不是一个朋友,只是一个不会反驳的垃圾桶而已。可笑的是,我为了维持她眼中那个可以信任的角色居然掩藏了好几年的真心话:“这个世界当然不是完美的,但如果连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值得抱怨值得生气值得去唠唠叨叨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日子不会显得太狭隘太累吗?那么多心灵鸡汤告诉你要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不是他们没事儿闲的只能讲鸡汤,而是与其天天一肚子怨气祸害自己祸害身边人,还不如被鸡汤洗脑安心当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我看着那个还在一直滔滔不绝讲办公室是非的姑娘,忽然觉得她浪费了那天和煦的春光和冒着香气的咖啡,我想她朋友约她出来,想必也不是真想听她抱怨一下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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