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心终因大伯的离世归于平静,仿佛是心灵感应般,近来毫无心思做事,动不动乱发脾气,和爸妈大吵大闹,生闷气。今天忽然就乖巧了,和母亲的聊天气氛也正常了,却从哥哥口中传来了噩耗。真是晴天霹雳啊!
大伯带着遗憾静静地走了,我竟生生错过。年前查出淋巴癌,医生就已经让家人随时准备后事。纵然疾病将他的形体摧残,他却一直给予我们以坚强的姿态。我不曾料想6月8日的相见竟是永别。工作在外,已是半年多没回老家,趁离职的空档回老家转转。回家的第二天爸爸宰了专为我留的公鸡宴请大伯和姑姑。那个时候的大伯已经病了半年多了,并已多次进出重病监护室,但每一次都能精神奕奕地出院。那时候我们以为大伯已经战胜了病魔,或者说病魔被我大伯的坚强意志打败了。那天晌午,大伯是在做我们备好饭菜后才来的,还骑着他的三轮车,载着我大伯母和小侄女。我远远地望着大伯消受的身体,眼泪硬是被我压了回去。他见到我后,笑容满面。
“大伯好!”
“哦,我们超娃儿回来了,好久回来的喃,还去不去那边呢?”大伯热情洋溢,丝毫看不出是久病未愈。
“前天晚上到成都的,不去了,会留在国内发展了。”说完递给他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也好,离你爸爸妈妈近点儿,有个照应。大姑娘了,也要考虑考虑哈终身大事了。你爸爸妈妈不容易啊!”此时的大伯看着屋外布置桌子的我的爸爸,似是一脸的惆怅。
“大伯说得对,我这次匆忙地回来也是为了婚事。爸妈的辛苦我心里有愧疚,有时候更觉得无能为力,爱莫能助。”我赶紧回答道。
“超娃儿,你晓得在这个大家庭里面,我最看好的就是你,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好所有问题。你也要相信大伯的眼光,绝没得错。”
“嗯,谢谢大伯,我会努力的。”
那边菜饭准备就绪,爸爸让入座吃饭了。大伯便慢慢起身,蹒跚地走向圆桌。饭后大伯说要回去休息,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换做以往,饭后他们几兄弟妹免不了一番高谈阔论。由此,我也再没机会和大伯细述我的经历。
大伯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说这条命是他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13岁以前,我是个健康快乐几乎很少生病,或即便生病几颗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小女孩。大家都乐呵呵地说小麦肤色的我果然健康。可,进入初中后噩梦才刚刚开始。生理期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规律与平衡。我不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我时刻争扎在生死边缘。大伯曾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懂得好些医术。见我病重,整日愁眉紧锁,便悉心为我开药抓药煎药,一丝不苟,任劳任怨。时值我和哥哥都在读书,大伯心知我家里困难,拿不出多余的钱,所以也从不收我们的钱。因为乡里有种说法是送药不吉利,大伯才象征性地收下一点。
高中离家较远,为了节省路费,我每半月回家一次。他知道我回家了,总是要把我们全家叫去,置办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我们。爸妈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欲要还礼,他却一脸不高兴地拒绝。他总是会说,“我是好久没看到我们超娃儿了,我是想见她,顺便喊你们的。”他这是变着戏法支持着我啊!大伯一心向着我,只要对我的个人成长来说是好事,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说服所有反对者。爸爸经年累月地与庄稼打交道,视野自然不似大伯的开阔,因而常常埋怨我一个女孩子走得太远。大伯了解我爸的脾性,便耐心做他的思想工作。我心里五味杂陈,除了感谢之词,也不能指责爸爸的不是。
妈妈哥哥和我都在外地工作,爸爸一人在家务农,闲时一个人打理整个家轻而易举,农忙时却心有余力不足,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大伯这时候会带着自家工具“不请自来”,忙完后一声不响地回自己家了。爸爸想要留他吃顿便饭,回过头哪里还有他人影呢。倘若爸爸在他家附近做工,被大伯撞见了,他转身回家就给爸爸送来了水果零食。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大姐的缘故,爸妈和大伯家曾有过激烈的争执,两家人闹过一段时间的矛盾。然而大伯似乎是健忘了,从来不提往事,反而愈来愈偏爱我家!“苟富贵,莫相忘!”大伯家经济条件并不是整个大家庭中最好的,却能时时对我们慷慨解囊。怎能不感激涕零!
不想接受现实,可是不得不接受。然而更不容忍自己的是不能立刻回去!亲眼目睹过奶奶的逝世,那时仅仅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少不经事,对生命仅有的感悟是:人死了,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生活,那个地方没准比在这里饱受疾病与贫穷之苦好得多,总之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今,19年过去了,随着社会阅历地增加,三观的成熟,乃知生命的脆弱,生活的不易。想要好好珍惜,好好对待亲人时,我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赶上,更别提好生作别!
我是不孝的,今天还说到了不是恋家的孩子。其实哪有恋家不恋家呢,是爱不爱家的问题吧!毕业工作三年,钱挣了多少,亲情又丢失了多少?钱可以衡量,而亲情呢,失去就永远地失去了!总是千方百计寻找借口,时机不成熟,地点不对,却没有想过站在亲人的角度考虑过,他们真正要的是什么!以为自己多么机智地给他们挣足了面子,以为他们时刻以自己为骄傲,事实呢?多少个日夜他们掩面叹息,多少次他们苦苦劝谏,我又给了他们怎样的回复?心如刀割又怎样,游子可以回头吗?
2017年7月30日于莞城
临赋诗一首,赠与天堂的大伯。此心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