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些年,我经常往返于浙赣线上。每次坐火车途径南昌,总要给师大工作的老彭发个短信或是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离他非常近,让他准备好啤酒和雪梨肉饼汤,兄弟我要一醉方休。
头几次,老彭总是惊喜地说,真的吗?你真的到南昌了?!
等我告诉他,现在离南昌站发车还有5分钟时,他大笑说,你小子又忽悠我了。
次数多了,老彭便也知晓我不过是途径此地,隔空喊话而已,但每次总很配合,和我互相调侃一番,相约下次把酒言欢的日期。
火车汽笛长鸣,南昌渐行渐远,老彭的故事却越发清晰于眼前。
老彭是我大学同学,英语教育专业。他原本和学中文的我没有交集,只是他谈的女朋友是我同学,还是老乡。于是,我们两人交往多起来。
老彭是英语系学生会的高级干部,系主任重点培养的入党积极分子。因为他谈恋爱的事,系主任找他多次谈话,明确要求他不能谈恋爱,放弃他女朋友。如果不停止恋爱,预备党员就不考虑给他了。
老彭后来对我笑着说,女朋友就这一个,预备党员不知道有多少。
系主任无奈地拍拍他肩膀说,你以后会后悔的。
老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02
大学毕业后,老彭和他女友一起分配回都昌县左里中学教书。接到他们结婚的通知后,我先从乡下坐车到市里,再从市里坐车去都昌县,半路上下车换三轮车去左里。这车当地叫蹦蹦车,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在天黑前赶到左里中学。
这是我第一次去都昌左里,也是唯一的一次。
第二天,老彭摆下酒席请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喝喜酒。酒席之后,老彭对我说,这里太偏,又简陋,条件很苦,让女朋友受了太多委屈。
教师宿舍是一排平房,他们双职工,分得一个小套间。我们坐在小平房前面的小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抽着烟,其实我们都不会抽烟。
四处不断传来虫鸣鸟叫,一抹斜阳透过树叶缝隙,把影子洒在我们跟前。
我假装乐观地样子,拍拍他的膝盖,安慰他说,“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老彭。”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好乏力,自己昨天就是从某个山脚下的中学出发,一路兼程而来,自己的前程也不知在哪里。
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小情人的到来,缓解了老彭不少生活的不快和郁闷。也就在这一年,生活出现了转机。
03
这一年,老彭申请停薪留职了。
他远赴广东一家外贸公司工作。不久,公司派他前往非洲马里首都巴马科常驻。老彭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女儿还不满一岁,老彭对自己妻儿的思念可想而知。
抛妻别女,无非是为了家庭更好的未来。
留在都昌,每月不足五百的工资无法托起家庭的梦想。老彭说,那时候觉得能出去,为家里多挣点收入,是莫大的安慰。
我说,“这三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说,“男人,对自己就要狠一点”。
马里位于非洲西部撒哈拉沙漠南缘,是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1960年才宣布脱离法国而独立。用老彭的话来说,绝对的“苦寒之地”。
不过,三年来老彭不但学了驾照,英语和法语也精进不少,一口的伦敦腔,忽悠地我一愣一愣。
04
回国后,老彭重归左里中学。
与家人团聚的欢乐转眼就被庸常的生活所取代,非洲的高收入与眼下的工资形成的落差还在其次,关键是老彭无法适应同事们的眼光。
“折腾啥,不还是回来了么”。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大名堂,不过是多挣了点钱而已”。
……
老彭后来跟我说,当时他非常苦闷,折腾了三年,除了在县城买了套房子,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当年,他就参加了苏州大学的外国语学院研究生考试,惜败麦城。
2005年1月22日,老彭再次走进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考场。
功不唐捐,老彭励精图治之后终成正果,他如愿跨进了苏州大学的大门,成为2005级英语翻译方向的研究生。
求学之时,老彭一面认真学习,一面四处兼职,贴补家用,减轻家里负担。
05
2008年6月,老彭研究生毕业,应聘到南昌的江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成为大学教师。
他终于离开了左里中学,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他把老婆也调到南昌工作,一家团聚。
去年,在房价高涨的前夜,他果断下手,在省城添置了第二套房。平时四处兼课,四六级辅导弄得风风火火,声名鹊起。
不知为何,满脑子的话落笔竟成这样的文字,老彭如果看到,莫怪我码字拙劣,大不了给你写个续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