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翩翩彩翼化红霞，悠悠春梦随云散（十五）
在萧熙的安抚下，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瞧着他左手背上两排牙印，伤口还往外渗血，我立马就后悔了，连忙拿起桌上的伤药，为他上药：“疼吗？是我不好……”
萧熙却是摇摇头，宽慰我：“不疼，觅儿别担心，”还不忘调侃一句，“现在，我们一个伤了右脚，一个伤了左手，正好凑成一对。”
听了他这不正经的话，我忍不住白了萧熙一眼：“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没脸没皮的性子。感情现在以王爷身份示人，就无需顾忌了？”
没曾想，萧熙又摇了摇头，脸色暗淡了几分：“从小到大，就是太端着自己的性子，谨小慎微，想要做好每一件事，想要讨好每一个人，自己真正想做的、想说的却深藏不露。母妃大行后，很多事想做就没法做，很多话想说却没人听……”
“小鱼……”他这一番话，让我觉得莫名心疼，胸口闷闷的。
萧熙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思，笑了笑：“我没事，觅儿。之后，本王就发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况且，我这身子骨，也没两年光景可以熬了！”
“别胡说！”我想也没想，就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一定会解了你身上的毒，让你余生做很多想做的事，说很多想说的话。”
萧熙的唇温热而湿/润，让我手上一麻，心头一震。当我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一时间，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他轻轻摘下我的手，十指相扣，当时只感觉两根红绳交错在一起，不分彼此。接着紧紧拥我入怀，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心口似乎有什么炸裂开了，脑子一片空白，任由这个吻由浅到深，一直停留在我额间，无法散去……
“哎呀，妈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门外传来一阵吵吵的男声。
萧熙连忙松开我，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萧熙将我乱了的发丝，理了理，吩咐我坐好。自己则从容站起身来，将手背在身后，喊了声：“来人。”
赛半仙却先从门外闯了进来，嘴里不停嘀咕：“锦觅，不是我说，你这上天入地，不是喊打喊杀，就是亲亲我我，真能作啊……”
“额……”我听不太懂他所言，却觉得很是尴尬。
“放肆！”萧熙的脸色一改之前的温柔，瞬间阴冷如冰，“圣女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
这时，服侍的侍从、宫女从门外呼啦啦鱼贯而入，而后跪了一地：“王爷恕罪。”
萧熙对领头的侍卫呵斥道：“萧六，让你等在院外严加看守，闲杂人等不许入内。他是如何进来的？”
“殿下明鉴，属下一直守在外头寸步不离，不知此人是如何进来的！”萧六急急辩解。
“难倒他是飞进来的不成！”萧熙的脸色愈加难看，“下去领罚吧。”
“殿下，”萧六本想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恶狠狠瞪了赛半仙一眼，“小人知错了！赛半仙是吧？你也随我一同下去，说说用什么法子，从我们眼皮底下，闯入内院的？”
“那可不成，我同殿下、圣女还有话说。”赛半仙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赛半仙，你莫仗着之前营救本王有功，就可以对本王和圣女无礼，你还没那么大颜面。”萧熙依旧口气冷冷。
“哪能呢！小人可不敢，当真有话禀告。王爷也说，小人救过您，不可能对您有不轨之心。再说，王爷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对吧？”赛半仙嬉皮笑脸。
“大胆！本王最讨厌狭恩图报之人，”萧熙大喝，“小六子，带他下去，严加审问！”
“别别别，云王爷饶命，圣女救命啊！”赛半仙大声向我呼救。
“赛半仙此人虽说成天满嘴胡吣乱呔，没个正形。不过，他先前在集市上，从马蹄下救出小孩，后又协助萧策救了云王，看着也不像个坏人。许是，他真有话同我们说。”想到此处，我扯了扯萧熙的衣角，小声道：“王爷，不如听听他说些什么，再行决断。”
萧熙听我如此一说，点点头，当下喊了句“且慢”，然后屏退下人，留下了赛半仙。“说吧，拣要紧的说，圣女身上有伤，需要休息。”
“啧啧啧，小人明白，王爷向来心疼圣女，”赛半仙还是不怕死的戏谑，我不好意思将头扭到一边，催促他：“你要同我们说些什么？”
“二位，眼下身处险境，”赛半仙压低声音，口气严肃。
“险境？”我有些惊讶。
“都被人追杀了，还能不险吗？”萧熙不置可否。
“王爷有所不知，小人所说的此险境，非彼险境。尘世间所历经的危险，对于二位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小人是怕你们遭遇到，现下无法抵御的对手，届时就回不去天界了……”
“啊！什么天界？”感觉赛半仙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癫，我怎么会提议听他鬼扯呢！
“那照你所言，我们该如何是好呢？”萧熙问道。
“自然是由玉树临风，法术高强的小仙，来贴身保护你们。”
“你？神仙？”我觉得好笑，刚想拒绝。萧熙却抢在我之前，问道：“那本王如何回报，你这份大恩呢？”
“不敢当，不敢当，只要大殿下回去之后，记得小仙的恩情，前事既往不咎便可。”
萧熙沉思了片刻：“好，那就有劳赛半仙了。”
“王爷，”我扯了扯萧熙的衣角，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陪着一个疯子胡闹。
他却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附身在我耳边轻语道：“此人虽说举止轻浮，说话毫无章法，但他似乎的确有点小能耐。反正是些不着边际之事，答应他又何妨。”
我想了想，觉得萧熙所言甚是，也就默许了此事。而那厢的赛半仙，笑得像得了腥的猫儿一般。
……
右相严高府邸，嘉禾县主大发脾气，瓷瓶、杯盏碎了一地，下人也跪了一地，苦苦哀求。严高退朝回府，见到的就是这般情形。
严高膝下无子，年到中年，方得一女，女儿又生就一副花容月貌，自然如珠如玉娇养着。没过几年，妻子因病撒手人寰，没了生母教养和管束，更是把嘉禾的性子惯得，骄纵到没边了。
“这又是谁，惹我宝贝女儿不高兴了？说给爹听听，爹替你教训他。”严高笑嘻嘻哄道。
“爹爹，还能有谁啊！还不是那萧策，连日来一直对女儿避而不见！”
“胡闹，尊卑不分，不知君臣礼数！熠王殿下的名讳，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可以直呼的。”严高板起脸，掀袍坐了下来，而后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们连忙将地上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爹爹，”嘉禾见父亲不悦，也在他一旁落座，将桌上的茶盏递了过去，娇声道，“喝茶。”
见女儿一下又如此乖巧，严高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你啊！说话如此不管不顾，隔墙有耳，倘若给有心人听了去，禀告给熠王殿下，肯定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有爹爹在，他们敢！”嘉禾毫不在意，“看本县主不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越说越不成样了，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吗？”严高嘴上虽是斥责，口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爹爹，”嘉禾接着撒娇，“说来说去，都是熠王不好，女儿千里迢迢，远赴苗疆，帮他接来圣女，他却不领情。”
“此行，陛下前几日，不是赏赐于你了。那御赐的蜀锦罕见，后宫妃嫔都少有，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女儿又不稀罕，只想熠王承我的情。”嘉禾拽拽严高的衣袖。
“行了，你那点心思，爹爹还能不知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严高对嘉禾毫无办法，“现下，陛下龙体欠安，云王又从封地回宫，朝中之事千头万绪。熠王殿下哪有心思，同你儿女情长。”
“云王那个病秧子，不好好在封地待着，回来添什么乱！连累熠王为了救他，四处奔走。那个圣女也是多事，救他干嘛？反正也活不过弱冠之年……”
“嘉禾，够了！你若是不想熠王厌弃你，就管好自己的嘴。他们兄弟手足情深，陛下又疼爱云王，岂容你一届女流置喙！”严高终于沉下脸来，喊了句：“来人，送小姐回房。”
“爹爹！”嘉禾正欲往下说，严高却是把大手一挥，不再言语。她见父亲的确是发怒了，只能一跺脚走了。
望着嘉禾远去的身影，严高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茶盏，沉默了许久。
最终，低声自语了一句：“女儿啊，爹爹定会如你所愿。不要说做熠王妃，哪怕是中宫皇后，你也做的，也只能由你来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