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05
从小就馋,如今依旧。吃,是我最喜欢的话题,可说的东西太多了,从哪儿开始呢?零嘴儿吧。
小时候的零嘴儿品种少,就算瓜子家里也不是常年供应的。但是过年过节家家都少不了它。我很小就掌握了炒瓜子的秘诀,小火慢炒,快熟的时候加一碗用咸盐糖精兑的水,炒好的瓜子上均匀挂一层咸里带甜的白霜,又香又脆,美其名曰奶油瓜子,比后来的傻子瓜子好吃多了。邻居小孩来我家,总要揣走一大把。那时候家家都有个铁皮糖果盒,以水果糖居多,奶糖比较稀罕,大白兔是不用说了,还有椰子糖,话梅糖,都是我的心头好。水果糖我喜欢的只有一种,外皮是透明塑料纸,橙色或黄色半透明的硬糖,长椭圆形,分为桔子柠檬两种口味,中间夹有极酸的粉末。这些都是泊来品,要等父母出差去了大城市才能吃得到。随时可以买得到而又广受欢迎的的是黄豆酥和高粱饴,偶尔还有龙虾酥。那时周日最盼望的事情是进城,老爹骑了自行车,大梁上坐着我,后座上带着我哥,所谓的城,主要就是穿过桥洞的大菜市场。那是小时候我最向往的地方,进去左边卖菜,右边卖肉,中间一溜玻璃柜台卖零嘴点心。黄豆酥什么的都装在一个个玻璃罐子里,一毛钱五粒。我三粒我哥两粒。买完了糖,例牌还有一支冰棍吃。那时冰棍只得三种,红糖三分,白糖四分,奶油五分。老爹很大方通常买奶油的,吃冰棍的速度我向来天下无敌,只消半分钟的功夫,然后眼巴巴瞅着我哥,结果每次都吃到一支半的冰棍。
过年发了压岁钱,一定要好好筹划一番。大菜市场里的好东西太多了,怪味豆、江米条、圆蛋糕,炸蚕豆、山楂片......还有硬邦邦一小块一小块的所谓速溶咖啡,没什么咖啡味,啃着当糖吃。泡泡糖5分钱一块,长长的一条,糖纸上是个卷头发吹泡泡的小姑娘。很小的时候我妈怕我把泡泡糖吃下肚去,再三告诫我泡泡糖吃了会把肠子粘起来。结果越小心越出错,到底给我吞了一大块下肚,坐在小板凳上眼泪吧叉地憋了一下午,无比沉痛地告诉我妈我将不久于人世,估计当年我妈忍笑忍得应该相当辛苦。
后来九号楼下面的糖业烟酒铺子和十字路口新开的食品店零食品种都丰富起来,话梅,巧克力,栗羊羹,果丹皮,鱼片干,华夫饼干,巧克力微化......我常常生病,卧床在家的时候,老爹每天趁设计院空间操的功夫骑车回家看我,有时会带一包华夫饼干慰问病号,我的病情通常会因为这包饼干 而明显好转,可惜疗效不持久,饼干实在太不扛吃了。
除了以上的正规军,零食还有一大部分来自学校门口的游击队。每到放学时分小商贩们就出现在校门口的马路上,有用饭盒装的糖稀, 两分钱三分钱起买,一根小竹棍下去搅合搅合,缠了红色透明的一小坨,软软的,抿着吃。还有各种米花糖,炒瓜子。我最喜欢的是蜂蜜糕,装在一个脏兮兮的编织袋里,像是棕黄色的碎砖块,干巴巴轻飘飘的。三五分钱一块,吃到嘴里满是焦糖的香气,我至今没搞明白这东西怎么做的。夏天还有皱巴巴沙枣和酸掉牙的青杏儿,几分钱一把,沙枣又酸又甜,入口之后满嘴起沙,绝对名副其实,离开兰州几十年,再也没吃到过。偶尔还有推车卖麦芽糖片的,印象里装在一个老大的竹箯里,厚厚的像一大块锅盔,一毛两毛的付了钱,用一个小锲子比量大小,拿铁锤在锲子上叮当一声凿下一块,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粘牙。
还有爆米花,其实我不怎么爱吃爆米花,但是嘣爆米花的汉子推着乌黑的锅炉在平房大院里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小孩都象过节一样兴奋,端个装了大米或者玉米的脸盆你推我搡地赶着排队。我对那一声轰隆巨响又爱又恨,不敢凑太近又舍不得离太远,捂着耳朵一晚上进进退退无比纠结。
零嘴说完到正餐。牛肉面是兰州的招牌,小小的西固也有好几家面馆。父亲是南方人,对面食没有热情,不能理解我对牛肉面的向往。加上面馆的卫生状况总是强差人意,所以我很少有机会去过牛肉面的瘾。通常等到发烧几天粒米不进的时候提要求,基本可以得逞。自带了搪瓷饭盆飘到离家最近的九号楼下的牛肉面馆。牛肉面分二两三两的碗儿,二两两毛八分,三两三毛二分,门口买了票最好兵分两路,一人去排队一人去占座,那时大家都不讲究,看见有人吃得差不多了就牢牢守在桌边,待到碗筷一离手,脚下立马钩住人家的凳子腿儿,等人一起身,凳子迅速钩到跟前,一边等一边咽口水,是个非常折磨人的过程。一中的对面有个冥器铺子,旁边就是一家门脸很小的牛肉面馆,因为正对学校,他家的生意课间时分格外好。 每天都有一群怎么吃也吃不饱的熊孩子趁着课间短短的十分钟蹿过马路,上课铃响以后再成群结队带着满嘴的牛肉面味儿挤在教室门口等训话。我自知没本事在五分钟内解决一碗牛肉面,所以从来没有机会光顾这家面馆,因而对它格外神往。据说当年班上有男生可以一口气吃完一整碗的面条,令我无比敬佩!
烤羊肉串的摊子是我上小学以后才出现的,有一回发烧在家,我妈下班回家从兜里掏出个油汪汪的纸包,里面是几块尚有余温的烤羊肉。从来不吃羊肉的我鬼使神差在我妈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吃下了人生中第一块烤羊肉,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周日进城的节目又多了一项——烤羊肉串!那时摊儿上还有卖整串全肥的羊肉,据说特别香,我一直没勇气尝试。
酿皮很长时间里一直是流动贩卖的,通常是个带白帽子的甘肃老爷子或者老大娘,推小车,一嗓子“换凉皮哩~~”就把我的魂给钩去了。一张张现切了论斤卖,也可以用面粉换,称好了酿皮,另取一个小塑料袋装酱汁,面筋是附送的,我总叮嘱人家多给一点儿。
凉粉也是我生病才能出去吃的一样福利,最喜欢炒粉,雪白的凉粉炒到半透明,浇上辣椒蒜汁,吃得鼻子嘴巴都彤红彤红,辣得直掉眼泪,吃完了还想吃。还有油条,豆腐脑,周日一大早拿个竹簸箕,直奔九号楼下粮店门口,一根一毛钱,热腾腾端着一簸箕油条往家走,幸福地脸上都能开出花儿来。
每逢年节,单位发福利,通常很实在,有鱼有肉,夏天还有成麻袋的西瓜白兰瓜。晚上放学回家,要是走在马路上万户飘香,那多半是哪个单位发东西了。特别是鱼,想象一下整栋楼的人家同时煎鱼的情景吧!很小的时候分得最多的是一种巴掌大的小鱼,叫做扒皮鱼,几乎没什么肉。后来福利好了,开始有带鱼发。两面煎得焦黄的带鱼过馒头,那叫一个香!有时候单位分肉,一大块十几二十几斤拿回家,没有冰箱的年代别家不知道怎么弄,我家通常是把边边角角红烧了,中间精瘦的好肉腌了做成肉干,吃的时候或蒸或煎,绝对是过馒头的恩物。有时早餐来不及在家吃,拿一块煎好的肉干夹了馒头去学校,肉干的香气不时从课桌里四下飘散,连累周围几张桌子的同学都不能安心听讲,不等我把东西吃完不得安生。
当年为了丰富伙食品种,父母还跟邻居们合伙腌过雪里蕻,萝卜干,皮蛋,咸蛋。都是当时的我很不稀罕的东西,现在居然偶尔自己也会动手做。
生长在那个凡事都要“票”的年代,感谢父母每天精心筹划,最大限度地发挥有限的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的作用,让我们童年的快乐没有因为物质的贫乏而缺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