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相亲节目的那个下午,我一个人窝在床上。电视节目里的你对着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本该随着掌声退场。直到另一个女嘉宾举手,再到你们成功牵手,带着全场的惊羡和祝福退场。在你即将独自退场时心里无限酸楚;看你挽着欢欣的女孩退场时泪水却隔着屏幕无声流淌。直到合租的女友敲响房门时,我才扯了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然后拾掇好自己,和三位好友出门去搜刮夜市上的美味。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你说过,我在任何时候都能用美食安慰自己。你还说人是群居动物,既要自身强大,也要学会适当示弱。可我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父母教育我的是“女儿也当自强”。这和你在大学讲堂上传授给我的大相径庭。
你说你讲课很有趣,你相信不会有人在你的课堂上睡着,可我偏偏给你打脸了。你没有怪我,反倒自嘲起来。教室里一片爽朗的笑声,那是你听到的。我也听到了,可我还听到了嗤之以鼻的轻微冷笑。也许不一定是听到的,也有可能是嗅到的或是感觉到的。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选择认真听完你的两节心理学。但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因为你是心理学老师。当然我也看不清你的眼睛,但我害怕自己被你看清。
“老师是医生,医生也是老师。”你说这话时的情景时我们面对面地坐在米粉店里,桌上还有两锅热气腾腾的砂锅米线。我说:“我没病。”然后筷勺并用开始吃粉。你也开始嗦粉,不大不小的哧溜声。大约一分钟后,你从砂锅里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吃粉就不要在意形象了,嗦出声音来才更香。”我说:“有外人的时候我嗦不出声音。”你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若有所思是分析,出于礼貌,所以笑笑。吃完米粉我重新戴上自己的黑框眼镜。你说:“上课都不戴眼镜的人逛小吃街居然还要戴上,看来是资深吃货啊!”
也许那次我就不该出门,更不该戴眼镜出门。那样也就不会在熙熙攘攘的商大小吃街看见潇洒畅游的你,更不会让你看见拎着炸串满大街寻觅美食的我。你说:“女孩子不要戴黑框眼镜,会给人冷酷刻板的印象。”可我不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吗?女孩?呵!我是非典型女孩。你说我对这儿不熟,肯定找不到最好吃的,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地带着我吃遍了你自以为好吃的。我没告诉你吃什么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一个人的自在和在陌生环境里带给我的安全感。然而这些都被你破坏了,你的善意我无法拒绝。其实你带我吃的那些什么寿司,什么椰奶冰沙我的胃真的很不喜欢。
我是一个不爱戴眼镜的高度近视眼。人情世故太复杂,不如不见。倒不如自己活在一个模糊的纯净世界里。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所以那次我走进教室听见你放的歌声“你说不要自作自受自己创造伤悲”时,竟有些感动。听到最后我却笑了,因为“你说孤独是诗人应该具有的体会,写歌的人就该有伤悲。”你不知道吧,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诗人,真的。所以我笑了,我以为自己很有当诗人的潜质。可我没想到遇见你,会让我改变。变得越来越好了,也变得不再有可能成为一名诗人了。
你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唯一一位肯拯救我的人。在你的教唆下,我戴上了隐形眼镜,试着看清一切;第一次主动向室友寻求帮助,因为你说大多数关系都是麻烦出来的。所以也就有了后来的和室友一起逛街吃饭,甚至认识她们的朋友。后来我也能听见一整片的开朗的笑声。
眼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从群体中脱离出来,开始独行。而我在即将踏入社会时才开始学着融入集体,但这也确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每天紧绷着脸,我更喜欢让皮肤自然舒适的展开笑颜。
“牛羊成群,猛兽独行。”你说:“这话没错,动物世界里确实是这样。”“噗……”我嘴里的椰奶冰沙差点喷到你脸上。你无所谓的笑容挂在年轻俊秀的脸上,我却窘迫不安。你笑得更开怀了,你说:“就算你真吐了我一身,我也不会在意。我都不难受,你难受个什么?”我是在这时候发觉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像师生。你穿着白色衬衣,在阳光下像个少不更事学生,其实你也不过才大我四岁而已。我恋上的不止是椰奶冰沙清凉又奶香醇厚的味道。
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你说:“因为你是我这只小狐狸驯服的孩子,区别于世上任何一人。”小孩子肯定会长大,小狐狸也许会等她,也许不会。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找寻这座城市里各种烟火美食,我也见过许多你的朋友。有人误以为我们是情侣,你好像无所谓,但我并不喜欢这种美丽的误会。
后来毕业,工作,也有了几位像欢乐颂里面一样要好的朋友。这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这样的顺利离不开你的关系。搬出寝室那天你说来帮我,我拒绝了。我说我东西不多,早就搬完了,你也就没再继续。
搬出寝室后我回家接来了我的大黄。父母不太乐意,她们肯定在想“刚踏入社会不好好工作养什么狗,能有什么出息。”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大黄能陪我。大黄不是黄色的,是黑色的,但我喜欢叫他大黄。你带着我去给大黄打完疫苗后问我要不要到你家里去吃饭,我回避着说还有别的事,你也没强求。我在小区门口牵着大黄下了你的车,然后僵直着身子进去。当我后悔折回的时候只看见空荡的马路。
我也经常会为自己的畏缩和犹豫而懊恼后悔,悔过后再继续畏缩。
我们的关系正式确认于那个周末的早上。像往常一样,我牵着大黄下楼遛弯,你迎面而来自然接过我手中的链子说:“去学校遛遛吧。”在学校你将一杯椰奶冰沙递给我说:“我驯服了你,我不可能像小狐狸一样放被我驯服的孩子走,我不想你离开。我看出了你的心思但我不确定,因为但那只是我以为的,现在我就在这儿等你的回复。”多神奇,那么长的一句话你只说了一遍,我却一直记住了。我端着椰奶冰沙直愣愣地看着你,仿佛被什么力量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用力挣扎着才挤出难听的声音,用力说出:“我很想点头,又怕你不明白。”你终于笑了,发自内心如释重负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的好看。我恋上的还有那个带我吃椰奶冰沙的人。
若在一起了就是故事的结局多好,可现实中的你和我不是故事里的幸运儿。
从你父母家出来你问我:“要不要去吃火锅?”我缩着脖子看着你点头。你还没意识到我的手腕在你手里已经红了一圈。火辣的九宫格在桌上翻滚,我问你:“为什么突然带我吃火锅了?”你说:“看你肯定没吃饱,再说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我提着毛肚七上八下,你夹着黄喉如小鸭饮水。
你父母的态度不好不坏,因为他们的素质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过分的事情,也许她们认为你和我只是玩玩。其实她们早就看出来了,我们不会长久。在我们被我父母骂出门之前,我们都还没意识到。扔出门的礼品盒子从精美的包装袋里滑出,苹果滚下楼梯摔裂了一半。你蹲下身子将它们一一捡起,大衣拖到了地上。我们把这些都送给了路边的环卫大爷,还得到了声声感谢。你笑得苦涩,我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冬日暖暖的午阳照在我们身上却是那样的狼狈,落寞。
你不知道那次和你离开家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我们都是被赶出来的,他们的咆哮和辱骂早已将我前二十年所剩无几的亲情消灭殆尽。
你曾对我说过那么多的话为什么后来没有了?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还没你还没出现在我世界的时候,没了家也没了你的照顾。冬天的小吃街上飘荡着暖暖的香气,还有无所事事寻觅的我。我逛断了腿也没有寻到记忆中留恋的味道。
追踪着看完了那个相亲节目的后续。主持人晒出了两张你和那个女孩的合影,还配上了“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文字。你们坐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上,你揽着女孩的肩膀,笑得幸福甜蜜。沙发旁插着一大束干芦苇,我好想告诉他们,那些芦苇是我们一起摘来的。
合上笔记本,躺在床上无力地揉酸涩的眼睛。大黄趴在床下可怜楚楚地用爪子挠我,该牵它去遛弯了。
你大概和我一样吧!不会想到自己只是顺着父母的心意参加一个相亲节目就遇到了对的人,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一个人悠悠地在这世间晃荡。
(上课的时候发呆幻想出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