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硝烟四起,五十万金戈铁马大军隆隆压境。
一名身穿将军盔甲的男子站在城楼上,他脸上蒙了一层黄尘,身上盔甲残缺不全,凌乱的发丝从头盔边沿空隙中撒出,随风飘扬。
他双目泛红,神情复杂地扫了一眼身边疲惫伤残的士兵,以及被敌方雷火弹轰得缺边断角的城墙,心里泛起阵阵痛处。
这座城池是国家要塞,他带着人马在这里抵御了二十多天。
但早在三日前,城里已箭尽粮绝,敌人步步压近,后方朝廷的增援却迟迟不见出现,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现敌人兵临城下,远远望去,他只有靠眯眼才能隐约看到敌方的首领。
那是个肤白貌美的男子,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衣着与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并没有披盔戴甲,只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金冠,腰间一条淡蓝色宽腰带上镶嵌的五颗红宝石如鲜血般刺目,脚上穿着一双灰白色卷云纹刺绣靴子,足以证明其身份尊贵。
尽管距离甚远,男子也知道城楼下的白衣男正在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眼神是那般狠厉,那般不讲情面。
他轻轻勾起一抹微笑,爬上城墙围栏,然后张开双臂,身体缓缓前倾,面朝下扑了下去。
三丈多高的城楼,落下去时,呼啸着的风刮得他脸都变形了,眼睛如刀割般痛,但他却不想闭上,目光始终落在白衣男身上。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他也得已看清白衣男的样貌。
面白无暇,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眼睛,眼尾处微微上扬,若将他眼中的冷漠屏去,竟是如女人般妩媚……
杂沓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偶尔还裹挟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身处一处说不出的热闹之地。
不一会儿,沈柯觉得旁边有人在摇晃自己。
是医生吗?我是不是被送去医院了……
他依稀想起,自己下夜班回家途中,因路灯维修,以至于识路不清,掉下没了井盖的下水道里,失去意识后就做了场奇奇怪怪的梦。
“醒醒,别睡了,快起来快起来,准备行动了。”
沈柯悠悠睁开双眼,他扫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其中一面墙上燃着一根烧到一半的蜡烛,将屋里光线照得异常昏暗。
墙面是发黄的青砖,屋顶竟是许多年前老家住的瓦顶,顶下是几根横贯的粗木横梁,其他地方摆放着各种杂物。
“这是哪?”沈柯喃喃地开口,同时小心翼翼伸展了下四肢,发现失去意识前身上的痛感都消失了。
接着,他眼眸转动到身旁,目光落在一名穿着燕麦黄色的古装装束的年轻男人身上。
“你,你是谁?”沈柯微微吃惊,还在嗡嗡鸣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说的穿越情节。
难不成我穿越了?
他举起双手掌在眼前看了许久,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本以为会看到一身陌生的古代服装套在身上,没想到如今身上穿着的,仍是早上起床时随便套上的卡其色衬衫和黑色夹克,裤子是洗得有些泛白的直筒牛仔裤,脚上穿的也还是一如既往发黄的白色帆布鞋。
这下沈柯更迷惑了,书上的穿越一般都是魂穿,难道他不是穿越?
面前的男人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随即丢给他一套颜色和自己身穿一样的衣服,用命令的口气道:“赶紧换上,时辰就要到了。”
此刻正靠在一堆用麻袋装着堆起来的物体上的沈柯还是一脸懵然,在男人的注视下,他只是两根手指捏着自己腹上的那套古代衣服举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不明就里。
男人似乎很不耐烦,他皱着眉将沈柯从地上扯了起来,紧接着就开始扒拉他的衣服,同时嘴里念叨着:“你们这种境外找来的死士真是蠢得够可以,穿得还稀奇古怪的。”
“等……你要做什么?!”被人扒衣服这种状况是沈柯二十四年来第一次遇到的,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扒个精光了。
他羞耻地双手交叉捂胸,背过身去,打算蹲下把衣服拿起来重新穿上。
不想男人动作比他快,将其又扳回来,一件一件给他套上那件古装。
古装才穿上身,沈柯急忙推开男人,自己胡乱绑着衣服的带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男人抱胸站在一旁,看着他穿好以后,抛下一句“等会出来集合”,这才转身欲要离开。
“等一下,”沈柯出声叫住男人:“你们是要干什么的,拍戏么,我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你们剧组了?”
同时,他转眼望向自己换下来的夹克、短袖体恤以及牛仔裤,心想自己明明是掉入了下水道的井里,摔下去后身上的疼痛还记忆犹新,如果不是穿越,不会是有个剧组在井里头吧?
正因如此,为了解心中困惑,他才会问了后面那句话,毕竟穿越这种事还是很荒诞的,他从心里不认为自己会是穿越……
男人莫名其妙地转身望着沈柯,皱眉道:“说什么废话,不是想后悔吧,可别忘了你是签了生死契的,要是敢逃,大人不会让你活过三天,赶紧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男人头也不回地打开屋子角落一扇破旧的木门走了。
男人的话沈柯听得云里雾里,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手中的布帽戴了起来,此时他心里认定了这就是一个剧组,故而一面跟着往门处走,一边自言道:“什么意思嘛,把我拉过来做群演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不过他又仔细想了想,那男人说的话好像是台词?心里顿时油然生出一阵佩服,感慨其群演的敬业,台词都要在开拍前对着自己练一遍。
走出门口,沈柯发现外边是一个比方才醒来的地方要亮上许多的厅堂,堂中有十多个人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衣服的“群演”,除此之外,他没看到一台摄影机,连导演编剧在哪都不知道。
“嗨!大家好啊!”沈柯搓着手掌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
听到声音,厅堂里的人纷纷转头望他,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笑容。
他们脸上皆是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丝死气。
沈柯尴尬地愣了一会,这才敛去笑意,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想问一下导演在哪?”
众人还是不说话。
正僵持着,这时从厅堂另一扇门走出一个身着深褐色绸缎的中年男人,肥胖的方脸留着山羊胡须,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沈柯身上。
“你,是在找我吗?”中年男人沉声道。
“你是导演?”导演也亲自上阵?
中年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似乎不想多言,最后他走到众人最前面,用不高不低的语气道:“大家听好了,今夜是杀狗太监的最好时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大家异口同声,铿锵有力地答道:“是!”
“进来!”
中年男人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个个手端托盘的女子,同时带来一阵浓郁的菜香味。
沈柯闻着这股香味,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吵起来,他伸着脖子,垂涎欲滴地盯着那一盘盘摆放精美的菜肴,心想:要是能吃上一口该多好……
这时,其中一个女子走到他面前,将托盘递给他。
“这是给我的?”
沈柯惊讶非常,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以为是要给他吃的,待他低头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黑乎乎的熊掌!
“熊掌?!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啊!”
“谁在那大呼小叫?”中年男人不满地走下来,看清沈柯的模样后,怒道:“你又有什么事?”
沈柯指着熊掌,摇头拒绝道:“这玩意我不吃,我坚决不跟你们同流合污。”
“谁说是给你吃的?!这人是谁,谁找来的!”中年男人指着沈柯对着身旁的人问了一圈。
最后帮沈柯穿衣服的那个男人站出来,在中年男人耳边耳语了几句,中年男人这才气消,哼了一声摔袖走回了先前所在的位置。
沈柯心觉有异,他还要说什么,替他解围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一掌重重地呼在他胳膊上,那力道仿佛要将他整条胳膊震掉一般。
捂着胳膊,沈柯睁大眼睛望着男人,低声惊呼道:“你打我干什么?!”
男人从捧着熊掌的女子手中接过盘子,塞给他道:“待会跟着大伙,给我机灵着点,别出乱子!”
“我不是很机灵吗……可是你们居然吃熊掌,就不怕被判刑然后牢低坐穿?”
男人皱眉:“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叫你们剧组导演过来,我要见他。”
“……”男人没理会,而是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交到沈柯手里:“好好拿着,等会会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