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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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未曾谋面,若澜却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累了一天了。回到家里,放下工作。若澜的心里却依旧想着林峰。她把衣服一脱,坐下来,马上打开手机。她想关注他的朋友圈,她更想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留言。

她有太多的心里话要对林峰讲,包括她在工作中遇到的不快,林峰几句话就能轻松化解。她感觉到林峰骨子里的善良。而确切地说,他们还未通过话,只是聊着微信。

他们谈论最多的是诗歌。若澜越发的崇拜林峰。林峰的每一首诗都让她爱不释手。而且林峰对诗的理解也很有见地。在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流中,他们交换彼此的诗歌,互相品评,从中领略诗的意境和创作思想。林峰的诗有内涵,而且透露着温情,让人温暖。

有一天,若澜在微信里问:你对现代诗怎么理解?

林峰打出几行字:我觉得中国的现代诗正在脱离主流社会和人群,有的以晦涩离奇为美,正把诗歌逼向一个偏狭的境地;更有一些走向另一个极端,用一些分行的废话,罗列成诗,豪无诗意,没有诗美可言。中国的现代诗歌,值得反思,否则就会只剩下一群所谓的诗人形成一个小圈子,彼此意淫或狂欢。

若澜说:我也不喜欢那样的诗,有的诗,连我这个还懂点诗的人都看不懂,大众又怎么看,我还是喜欢《再别康桥》《雨巷》《致橡树》那样的诗。它们很唯美,有意境,又触手可及,离我们那么的近。

林峰打出一个笑脸,又打出一行字:那你一定也喜欢食指的《相信未来》。

若澜打出一个鼓掌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

林峰说:我还知道你喜欢配乐诗朗诵。

若澜说:对呀,对呀,我喜欢适合朗诵的诗歌。她感觉到林峰是那么了解她。

两个人每天通过手机聊微信,给彼此带来充实和温暖。若澜单身一人,处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而林峰每天聊天还要背着妻子乔娜。乔娜不喜欢他成天陷在诗里不能自拔,更不喜欢他用手机聊天。

有一天,逛了一天街的乔娜,大包小裹地回到家。林峰听到门响,就把手机放了起来。他看了看疲惫不堪的乔娜,对她说: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乔娜满不在乎地说:我都跟姐妹吃完了。之后又补充说:不吃点东西,我能逛到现在啊。

林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下次不回来吃,告诉我一声。

乔娜哼了一声说:给你打电话,我还怕影响你写诗呢,也不知道你写一年,能不能给我写一件衣裳。

林峰不想跟乔娜吵,这样的争吵、辩论很多次了,让他觉得无聊透顶。再要吵下去,乔娜肯定会祭出杀手锏,你看人家谁谁谁的老公。林峰想,孩子最怕听到家长说,别人家的孩子。成年男人对别人家的老公又何尝不心存敬畏。这只能勾起林峰的无名火,而这无名火却无处发,发出来也是彼此伤害。

他只有在与若澜的聊天中,才有种温暖,有种惺惺相惜。不过,若谰的热情又让他措手不及。一天,若澜说:你喜欢诗和远方吗?

那是诗人的精神家园啊,我当然喜欢了。林峰说。

那我们就去远方写诗吧!

林峰说:那好啊!

若澜打出一个兔斯基接吻的表情。林峰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红,他习惯地回头看了眼正在拼命淘宝的妻子。林峰说:我们写诗吧!他故意把话题岔开,他不想若澜走得更远。

若澜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然后说:那你说写啥吧!

林峰觉得即便自己是个伪诗人,可是在写诗上怎么也不能输给若澜呀!他说:还是你出吧!

若澜想了一会说:今天是寒露,莫不如我们就用寒露写个同题的。

林峰说:好啊,那么,我们这就写,一个小时后交。

若澜打了同意两个字。可是她根本写不下去。她的心里全是林峰,她觉得自己深深地喜欢这个低调又很憨厚的男人。

时间刚过四十分钟的时候,林峰就把一首叫《寒露》的诗发了过来。

有多少时光如此刻

薄雾无声化为露珠, 又结成霜

红叶漫山, 将要飘落

心宿二星西沉,更加孤独

有多少时光可以回头

那曾青葱的,汹涌的,绽放的……

我们能坦然说出, 并交付

无愧于心和彼此

是否还拥有这样的时光

沿着寒气逼近仄仄的路径

我们拒绝收敛,冷漠,衰弱,凋零

而甘愿抱定遗落的季节,倾出沉寂之爱

若澜从林峰的诗里,体会出:林峰一定是一个外表沉默,却内心如火的男人。他的孤独和沉寂更能打动她的心。

若澜打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林峰问:怎么了。

若澜说:我好象爱上你了。

林峰打了一个笑脸说:你的爱这么轻,象雪,遇到大地就会融化。

若澜问:你说的大地,是你老婆吗?

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聊着聊着,林峰就有了睏意。

第二天早晨,林峰是从梦里被惊醒的。他看到乔娜象疯了一样,把他的被子从床上拽到地下。同时,把他的手机甩给他说:你有婚外恋,你早说啊。谁稀罕你,赶紧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听乔娜这么说,林峰心里觉得好笑。他不知自己怎么会平静如水,一下子就想到诗和远方。如果能滚到远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写诗也挺好。

乔娜看林峰不出声,感觉自己重重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样。她声嘶力竭地喊:你赶紧走,在我面前消失。说完就大声哭了起来。

林峰看着哭嚎地乔娜。他知道,乔娜需要时间,需要冷静,根本不会听他解释。

乔娜看林峰无语,更生气了。她说:好,你不走,我走。乔娜拿着手机和包就摔门而去。

林峰知道,乔娜是爱自己的。他想,乔娜闹完了,一定又会去疯狂购物。这是乔娜的排解方式。他把被子从地上捡了起来,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乔娜的电话打过来的,可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林峰的心一紧。

男人说:这是你家人吧,她刚刚撞到了我的车上,脚好象受伤了,你快出来看看吧!

林峰来到小区大门外的路口,他看到乔娜痛苦的坐在地上,鞋上清晰地压着车胎的印。他记下了车号之后,对司机说:你报警吧!说完,抱起乔娜,拦个出租车就向医院驶去。

乔娜表情很痛苦。林峰说:对不起,可是,我就跟一个诗友聊聊诗歌。乔娜没有力气说话,她只把林峰抱得更紧。好象只有抱紧林峰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若澜很长时间没有林峰的消息了。很多次留言,林峰也没有回话。她想,林峰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不敢深想。好在她在一次聊天时,记下了林峰所住的小区,她也在林峰的朋友圈看到过林峰的照片。那个戴着深度近视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若澜经常去林峰所在的小区门口,只求一场偶遇。直到有那么一天,她看到林峰用轮椅推着一个女人。她便悄声跟在后面。到了一栋楼的门口,她看到林峰把那女人抱起来,那女人用两手楼住了村峰的脖子。他们上了楼,又过了一会,林峰下楼把轮椅抱上了楼。

寒露刚过几天,天气不算寒冷。若澜浑身却透着寒意。天空下起了小雪,是那种遇到身体就融化的那种。她把自己写的同题的诗《寒露》发给了林峰。她决定发完了,就把林峰拉黑。

季节象天空,被雁阵一分为二

带走纤弱的背影

那些冒盛的,葳蕤的,明艳的,熟透的‥‥‥

最美的相遇,无论它们

愉快地燃烧,或者悲伤地落下

我都愿意接受。沉默、萧落、怅惘

连同秋的贝壳吐出的,悲伤的泪

我多希望,这是火红的叶子

酿成的酒,将季节的热情凝结

那些生长的、恣肆的

花香,随血管直达心的河床

从我的眼里溢出

流淌成水墨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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