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生活

我站在公交车站,闭上眼好像就闻到海风的味道,听到电频车嘟嘟的声响。

今天5点莫名地醒来,习惯摸来手机,习惯地点开消息,嗯,不出所望地失望,这种感觉的体验次数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我到了必须面对失意又还不能完全消化失意的中年。

我现在过着的生活,让我很迷惑,有时知足有时无谓地贪婪,我想分散注意力,回忆一下年轻时的梦想,转过身去,再也睡不着。

上一个本命年,我忘记生日许了什么愿,但是记得爸妈举杯,希望我快乐。

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好像是没法实现梦想,年轻时想要的生活就是:成家、生子、平静。

同龄人觉得我这个想法老气,老一辈觉得这是顺其自然,不必浪费一个梦想的指标,也有朋友提醒我,如果真的实现了,那之后你怎么过?

哇!这个梦想对于我来说,就是梦想啊!要找到一个人,一直走下去,本来就很不容易,最难的是,什么事都可以努力,唯有感情努力不来。

记得当时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点开日历,我预设一个日子,会遇到你。

然后当然,失望了很多次,不比现在失望的次数和程度少,但我还是一直坚信,自己能遇到你。有时会在半夜,责怪还没有出现的你,为什么让我等得那么久那么难,然而第二天,还是会满怀期待。

遇到你时,其实我并不知道就是你。那时我们也不算年轻了,刚刚好,不太早也不太晚。我确定我是没有一见钟情的,也确定那条联系的信息是我故意发错的,然后我们闪婚了。

想来不好定义什么是美好,婚礼当天我们还在赌气,哪里来的感动与喜悦,全是疲惫和忙碌。

你喜欢喝酒,你说你想在海边,过收租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就喝酒,然后边喝边打麻将,要体会自扣清一色的刺激,要享受微醺的感觉,每天只穿睡衣,每月收一次房租,稳定、平静、满足。

我也想在海边生活,我不怕那种粘乎乎的炽热,我可以抱一个椰子在海边坐一天,晚上回来找你,一起说说无聊的事,但我并不能彻底悠闲,现实生活中,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的梦想,是想一直写文字,没有压力、没有规则、没有套路、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我工作就是为了养活我任性的文字,我要把你也写下来,身边的人和事,都写下来,所以我可以在海边坐一天。

那时,我想要的生活,不再是等待一个人,因为你已经出现了啊。

我们刚刚好,都胸无大志。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小岛,约上各自好朋友,一起开车去,没心没肺地提前体验一下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哪怕一个星期也好。

为此我加了很久的班,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口开请假,变态忙的公司终于同意,临行前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医院复检结果是两个多月。

不到三个月,不能声张不能颠簸,而我们设计的未来生活中,也只有一个孩子,我只好呆在家,但你已经安排好一切,我还是让你去吧,你陪着我,也没什么用。

你开车离开时,我像韩剧情节一样在后面追,直到你转弯再也看不见,我才落下一滴泪,对!就是这样的描述才对味,不是哭啊,是落下一滴泪,谢谢你让我体会一把被渣的感觉,不是讽刺,是既能真情实感地体验,又确定你会回来的安心。

你回来了,感觉也没多久,带了一份小岛的特色菜,我确认是一份普通的炒猪肉,且没有辣椒。但你说这是海猪肉,是海边吃香蕉长大的猪,所以肉不一样,但也有可能是路上时间太长,不那么新鲜了,然后我假装很好吃地吃了几块,我得表现出向往这道菜的LIVE版,我还指望你带我去小岛。

我们确实势均力敌,认知水平相当,以为生养小孩子就跟像养宠物一样,我满怀期待,你波澜不惊,我也不知自己怎么统计的数据,11这个数字深入人心,就是我们累计11次走到婚姻边缘,要不是民政局也有节假日,大概这个数字不会再增加了。

过来人念起“为了孩子忍忍吧“的咒语,也附赠一句”孩子三岁以后就好了”的祝福。

然后真的很快就到了小崽三岁,当然也不会就好了。

我们还是志同道和,经过这么多次撕破脸,都还是没有忘记从前想要的生活,同频堕落,可能是我们最大的缘分。

我们重新拟定去小岛旅行的方案,这次,天塌下来也要去!

果然,我的天……企图塌,小崽临行前一天,左眼又红又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想妈妈去小岛呢?来不及去医院检查,门口小药店买了瓶眼药水,我们就出发了。

在高铁上,小崽心情很好,精力旺盛,没有孩子不喜欢大海的,为此他能忍,我们都能忍。

上小岛不是很方便,车不方便,船也不方便,但记不清麻烦了,只记得睁开眼,我们都到岛上了。

那里民宿各具特色,条件都一般般,我们在的那家的特色,可能就是有个秋千吧。

那种秋千,我们自家的阳台上也有,专门用来堆外套了,但在小岛,小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每天出口必荡20下,我们的房间没有空调就热得呆不下去,床就在地上,落地窗可以看到日落。

因为没有朋友一起出行,所以你没有过上睁眼喝酒、日夜麻将的日子,但你说你变了,现在挺好。

你说不要直接点餐馆的东西,我们可以自己去海鲜市场买来,请他们加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不来麻烦我,我们出门全靠你,孩子太小,我心理太小。

你问了一圈回来,海鲜市场离这并不近,关键是没有的士!本地人都是骑个小电频去采购。我不会,你也不会,我们看着小崽,希望以后他会骑个小三轮带我们去。

我们还是租了个小电频,想想就觉得可怜,那个小躯干要承受陌生的一家三口。

我们都是有驾照的,甚至还是同一驾校不同届的校友,在坚信这份缘分的同时,也坚信母校的教育一定能够让你快速上手这小车。

你前我后,小崽夹在中间闻汗味,小电频一推一搡的,你说这个电频车设计不合理,人一紧张自己会蜷缩,而这个把手一缩,就是加油,速度突然加快,你就更紧张,于是缩得更紧,然后加油更快……所以,结论就是,你不会骑,解决方案就是,不会也得骑,随便吧,反正已经在路上了。

我们走走停停,小崽喊“小耳朵的衣服都湿了!”于是你提议歇会儿再走。

小岛上随便停下都是海边,小崽迫不及待光脚踩上沙滩,你苦大仇深地抽烟,我掏出防晒喷。

没有目的、没有时限、没干什么,风和日丽,我们各自放空。

可能是心理作用,再坐上小电频,感觉稳了许多。特别像台湾那种看不懂的文艺片,海边骑着车,让风吹散心事。但我们只是身体重,心情不重,我们只是去买海鲜。

停停停,这里居然有家奶茶店!我要求停下喝点东西再走。

奶茶店的大门直面大海,没有边界。门口的座位利于取景,但实际椅子烫得坐不下人。

我们走进店里,点了三杯喝的,没有奶茶,没有冰淇淋,就很一般的饮料加冰倒进杯子,点缀一颗青梅,小崽一直用吸管戳梅子,饮料吸上来又吹下去,还好我没和他喝一杯。

我这才看到小崽的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了,一把揪他过来点眼药水,他说没事没事我能玩。

喝一半我们又各自发呆,你怕热,还是到外面抽烟。

小崽继续玩饮料,我看了看四周,这个小店真是!完全是我想要的感觉!

墙上相框、小海星,空气里香精甜味,一个柜台、三张小桌子,倒杯饮料加冰加水果就可以,这个过程真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嘿!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冲进阳光兴奋地对你大喊。

你又苦大仇深地问:喝完没?喝完走了,一会儿海鲜不新鲜。小崽说想上厕所。

你们总是有让我瞬间回归的能力。

我们终于到达了海鲜市场,海鲜是我的最爱,最爱的海鲜是:和海相关什么都可以。你问想吃什么?

这里实在难以下脚,湿淋淋的黑泥巴,于是我和小崽都随和地表示:随便。

我们最后买了什么,不记得了,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停歇,你已经可以一边骑车一边描述要怎么做海鲜才好吃。

海鲜好不好吃,也不记得了。酒足饭饱后,我们去逛夜海。

小崽自己作,摔破了膝盖,你抱着他,我倒冰水消毒,他的尖叫和海浪声还挺和谐。

我们起早去看了日出,回笼觉睡到中午,小崽只能玩手机;

我们大中午去沙滩,人少,我抱个椰子看你拖着小崽坐着的鸭子游泳圈,在海里走了好远,小崽吓得不敢吭声,我没有担心。

你总是汗如雨下,小崽总是泪如雨下,我总是置身事外,你说我懒得出奇。

小崽的眼睛没有好,但他心情很好。

晚上,我让你过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被子掀开,“铛铛!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超级智能小狗!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你看着被子里熟睡的小崽,轻蔑地说到:傻狗。


我睁开眼,你们都在。马上就要来临的清晨格外安静。

我们没在海边了,我们从小岛回来已经5年了。我开始会担心、会抄心,也会闹心,我开始忘记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再睁开眼,公交车站的人开始陆续上车,你们已经起床了吧。

我们又要开始各自的一天,慌乱、紧张、失落、不安,希望快点下班、放学、回家。

还好,以后,我们还要去很多小岛,或者就回家这个小岛。

年轻时想要的生活,我正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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