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爱一个人,恋一座城”,但我觉得恋一座城,未必得爱一个人,爱上当地美食也可以。我和先生携手走过很多的城市,对路上的风景印象模糊,倒是舌尖上的味道反而深深的留在唇齿间。
年少时,家规甚严,一日三餐,都必须准时准点在家里吃。原本是极好的,但日复一日便绝得有些腻了。大概这和张爱玲说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类似。只不过在我这,蚊子血成了家里一成不变的饭菜,红玫瑰则是外面遥不可及的佳肴。
终于被我逮到一天,那年我初三,六月天宛若初生的小孩嚎啕大哭般的下着瓢泼大雨,中午下课铃刚一响,同学们便三五成群的站在走廊望着路上汩汩而流的雨水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我拉着住宿的好友,使劲压抑着满心的雀喜,一本正经的问:“那个,平时你们午饭都在哪里吃的啊?”好友便滔滔不绝的说起了食堂的烤肉、校门口的炒面、饺子、云吞.....我咽了咽口水,在她耳边说了句:“等等我,我中午要和你一起吃饭”便飞奔跑开了。还好,老师还没走,我和老师借了手机给爸爸打电话询问能不能不回家吃饭。或许是雨足够大、或许是我态度足够好,爸爸答应了。耶耶耶!我一蹦三跳的跑到好友那,走,今天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
那次吃的是一碗五块钱的饺子皮(我们那的特产,饺子皮单独拿来煮汤,放点瘦肉,猪杂,撒上炸得金黄的蒜末和绿油油的芹菜末,淋点香油,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皮便出锅了,好吃得不得了,有钱的小伙伴们可以花点钱加点猪肉丸,则更是美味),这是我第一次外出吃饭,这是我第一次吃饺子皮,每一口都伴着我的欢喜和雀跃,当时对我来说,人间的美味就应如此,一场大雨,配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皮。
这个印象如此之深,以至于下雨天我总想来上一碗。外地人一听,咦,不放馅的饺子皮,能好吃吗?夏虫不可语冰,这个时候我越发想拉上三两老乡,回家狠狠的吃它一顿,当然,下雨天更配啦。
我中午给先生转了一条今日头条的链接《潮汕人吃酱油,太太太太野了吧》,指望先生能理解我大潮汕的酱油文化,谁知先生看完回了我一句:“你们是魔鬼吗”。唉,朽木不可雕也,我对先生的态度就是怒其不争。摆了,继续讲我的酱油吧。
那年我还在大学,周末和一大群狐朋狗友去徒步,从早走到晚,当拖着走到快残废的腿到约定的吃饭的地点时,一大群人犹如狩猎的豹子,迅猛的出击。老板刚端上一盘馒头,眨眼一看馒头没;端上一盘青菜,再一看,青菜没了;再端上一大盆粥,瞬间粥空了。像我这个吃得慢的,不得不眼疾手快的拿了个水煮蛋,端着碗白粥默默的走到桌边。
水煮蛋和白粥少了酱油,仿佛咖啡少了伴侣,奶茶少了珍珠,都是没有灵魂的。左看又看,还是没法下口。白煮蛋不蘸酱油怎么吃?白粥不加酱油怎么吃?犹豫再三,我走到厨房,拿了个空碗,向老板讨点酱油。我端着酱油回到原座位,身后留下一脸诧异的老板。
好,开动,鸡蛋剥壳,放入酱油碗里,用快夹成四瓣,筷子尖先沾点酱油,放入嘴里尝尝,嗯,是正宗的酱油没错。再夹起一块蘸了酱油的蛋白放进嘴里,嗯,酱油的味道混着蛋白的味道,嗯,再巴拉几口白粥,这感觉,好爽。蛋白吃完了,能夹起来的蛋黄也吃完了,剩下一点蛋黄渣,和酱油搅拌一下,直接倒入新添的白粥中,再搅拌几下,寡淡的白粥配上鲜香的酱油、再加上蛋黄的香味。嗯,家乡的味道.....正当大口大口扒着酱油粥时,一抬头,周围几十双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其中一个甚至结结巴巴的问:“你..你...酱油...酱油...直接下粥....好...恐怖”,我白了他一眼,人家从小吃到大好不,这多好吃啊,我不仅酱油配白煮蛋、我还酱油配粥、配白米饭、配杨梅、配西瓜、配油条呢!
从此,“酱油妹”的外号便陪伴了我剩下的大学生涯。我当时就很奇怪,难道他们小时候不是都吃酱油饭长大的吗?我妈妈说我小时断奶后什么都不吃,除了酱油粥。难道他们不都是吗?好吧,后来,我遇到了先生,经过不同的饮食文化差异,我才发现一个真相,原来只有我大潮汕才把酱油推向了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