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故事(小说)

                  吴晓妮

        晚上7点,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局里正在这里举行选举大会。刚刚上任的局长决定秉持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通过个人竞职演讲职工投票选举的方式,为办公室主任一职物色合适人选。竞争的焦点落到了一老一新两个人身上。

        办公室的郝主任跟了好几任领导,处事圆滑,左右逢源,那事办得叫一个漂亮,绝对不会叫你说出个一二三。还有一个工作刚满三年的新人耿建华,做事干练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对待同事也很热心。

        按说,竞职是郝和耿之间的事,该他们俩着急上火。可小于却在这里抓耳挠腮,左右为难。

        小于比耿建华早两年到单位。刚来时,人生地不熟的,见了谁都哥长姐短地叫,大家倒都好好地应着,背地里却说他缺根筋。只有郝主任关上门的时候跟他说说悄悄话。现在的人呐,把职位看的比感情重,叫一句哥还不如叫一句主任更好办事。还别说,小于试着改了口,虽然同事们会板起面孔教育他,说主任不是随便叫的,可事情确实比先前好办多了。所以小于打心眼里感激郝主任,是他给自己上了入职以来的第一课。这样说来,小于应该投郝主任一票才对。

        可怎么说呢,耿建华不愧是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他的竞职演讲分析了当前工作存在的弊端,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合理化改革方案,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听完耿建华的演讲,小于就在心里为他竖起了大拇指。而且他几天前还给自己打了电话,希望可以投他一票。

        再看郝主任呢,演讲内容洋洋洒洒,面面俱到,却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而且他可能想着自己工作时间长,资格老,人脉广,就没把年轻人放在眼里,自然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

        可他毕竟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又怎么能喜新厌旧过河拆桥呢?思前想后,小于还是决定选郝主任。他悄悄地在郝主任的名字下面的方格内画上了对勾,再把选票横竖折叠了两下塞进了投票箱。

        第二天早上,局里公布了投票结果。耿建华票数第一,担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而郝主任仅以一票之差屈居第二,工作由局领导开会决定。

        看到公布结果,小于皱紧了眉头,没想到郝主任辛苦工作十几年,竟会被年轻人撵了位置。还好,自己投的是郝主任的票,没有做忘恩负义的小人。想到这里,他长出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展开了。可耿建华那关键的一票是谁投的呢?

        这时,正走向办公楼的耿建华,看见了公告栏前迟疑的小于,就径直走上前,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谢谢你给我投了关键的一票。碰巧郝主任也从身边经过,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小于一眼,啥也没说就走了。小于没来得及解释,心里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因为工作没有安排好,郝主任就还呆在原来的主任办公室,耿建华只好在大办公室里临时加了桌子和椅子,还说这样容易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倒也是,办公室里谝闲干杂事的少了,气氛比以前活跃了,办事效率也高了。大家在底下悄悄议论着这种变化。小于心里反而不安了,好像这种变化与他有关。忙完了手里的活,他就找机会向郝主任请教,或者说是找他套近乎,反正也不会有人说他是在巴结领导。郝主任见了他客客气气的,满脸堆着笑,这种客气让小于感到别扭、不自在。小于想方设法地暗示郝主任,自己的一票是投给他了,郝主任也笑眯眯地说着,知道知道。还让他改口叫老哥,说再称他为主任就是看他的笑话呢。小于叫主任已经叫惯了,而且是真心实意地称呼郝主任,还真是改不了这个口。

        闲下来的时候,小于也想:这个耿建华看起来光明磊落,没想到还会暗中使绊子,故意离间他和郝主任,让他没法做人。这种聪明的小人可得防着点。这样,小于虽然还在办公室工作,但除非工作需要,他绝对不会和新主任多说一句话。

        这天早上,小于的母亲因为脑栓塞住进了医院,小于就给耿建华打了个电话,请了事假。没想到十点多的时候,耿建华来了。他提了一些水果,让小于母亲多保重身体,还留下了2000块钱,让小于救救急。看着耿建华远去的背影,小于也糊涂了,真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母亲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前来探视的朋友同事络绎不绝,唯独一个人没有来。每天的探视时间,小于就站在窗前,盯着医院的马路:郝主任啊郝主任,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我是宁可得罪新上任的主任,也不愿意背弃你啊!母亲睡着了之后,小于又在纳闷:那个耿建华真以为我给他投了一票吗?为什么对我的事这样关照,还放下2000块钱!

        母亲终于出院了,小于也可以上班了。他听说郝主任因为不满意局里安排,正在申请提前退休呢。又听说,局领导有意让年富力强敢闯敢干的耿建华当这个主任,投票只是个形式罢了。还听说,耿建华正在草拟一个什么推贤任能的考核方案……这些消息折磨了小于一个晚上,让他彻夜难眠:也许,局机关的健康快速发展,需要的不是老资格、旧规矩,恰恰是新思维、新路子。要真是这样,谁投的那关键一票已经无所谓了。

        第二天,小于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办公楼前。他抬头看了看正在升起的太阳,整了整衣服,脚步异常轻松地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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