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醒来,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锁上了镣铐,穿着一袭苍白的褂子,伏在冰凉的地上奄奄一息。
他努力的抬起头,看到身边飘着两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两个东西一黑一白,有着一副人类的模样,舌头却伸的老长,直至腰间,头上戴着高耸的帽子,手中还拿着一支木质的牌子。
“走吧!”那只黑乎乎东西发出一阵空洞的声音。
他被搀了起来,头发披散在肩上。他觉得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你…你们是谁啊…”他的语气十分虚弱。
“无常!”
“无…无常…”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不可思议的说,“我…我死了?”
无常鬼没有再理会,拖着他虚弱的身子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许多和他一样的“人”,狰狞着面目,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些“人”被无常丢进了油锅里,有些“人”被挂在铁链上。他吓得闭紧了双眼,身体不仅打了个冷战。
不知走了多久,无常鬼将他一丢,便走远了。
他稍稍睁开双眼,看见身前架着一座长长的桥,桥下是翻腾的河水,冒着滚滚青烟,桥头还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
“来啊…”
他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是桥头的老婆婆发出的。
他奋力站起身来。看到老婆婆的身边放着一口大缸,手中端着一只破旧的碗。
他朝着老婆婆走了过去。
“老人家…”
“诶…”
那老婆婆抬起头,眼睛已经瞎了。
“您…您就是孟婆吧…”他在人间的时候对地府的事也有所耳闻,知道有一个能够消除人间记忆的孟婆站在奈何桥头,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了。
“是啊…”孟婆转过身去,走到那一口大缸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
“白鸣。”
“可有念念不忘之事?”
“有。”
孟婆加了一勺汤。
“可有未了结的心愿?”
“有。”
孟婆又加了一勺汤。
“可有无法忘怀之人?”
“有,那是我的妻子。”
孟婆皱了一下眉,又加了一勺汤。
孟婆颤颤巍巍的把碗递给他,“喝了吧,喝了之后忘却前尘往事,方可过了奈何桥,安心前去投胎…”
他接过碗,犹豫了一下,一饮而尽。
孟婆看着他把汤喝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可有念念不忘之事?”
“不记得了。”
“可有无法忘怀之人?”
“有,那是我的妻子。”
孟婆眉头一皱,又盛了一碗汤给他。
“喝了吧。”
他接过碗,一饮而尽。
孟婆看着他放下了碗,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可有难以忘怀之人?”
“有,那是我的妻子。”
孟婆听后,眉头紧锁的看着他,转身又盛了一碗汤。
“喝了吧,忘了她。”
他又喝了一碗汤,感觉脑子疼痛难忍。
他抱着头伏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你叫什么名字?”
“不…不知道…”
“可有念念不忘之人?”
“有…她…她是我的妻子…”
孟婆将手一挥,背过身去,“你走吧!难得世上能有如此深情之人。”
他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奈何桥。
“你可要知道,这桥上是不容仍有记忆的人通过的,你这次一去,怕会被厉鬼缠身,万劫不复,魂魄永远徘徊在奈何桥了啊…”
他怔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上奈何桥。
孟婆睁开空洞的双眼,面向奈何桥,流下晶莹的泪水——
“郎啊,你在奈何桥头走了三百次轮回,为何还是忘不了啊……如今我已化作孟婆,为的就是让你忘掉前世情缘,可你……为何总也忘不掉啊…”这第三百次轮回再渡不去,怕是真的万劫不复了啊……
孟婆低下头,掩面而泣。
又是一个轮回,孟婆端着碗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孟婆转过身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鸣。”
孟婆的碗掉在地上,应声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