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自己的感受、认知、逻辑、态度、方法……诸如这些词汇所能涵盖的意境当作彼岸,把抵触、慌乱、犹豫、掩饰、沉默……诸如这些词汇所能涵盖的意境当作此岸,那么当你想要与人交互时,必须从你的此岸出发,摆渡其抵达你的彼岸时,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某种动机、欲望驱使,你所能选择的方式,大概都无外乎表情、动作、语言、文字、音乐、画面这些渠道,再不行,那就得托梦了。其中的语言和文字,下限低,上限高,还能相互切换,所以就成了最便于输出和接收的宽阔水域。
与此同时,从你开始输出,也就是张口或是提笔的那一刻,渡船的方向也被确定了,这种确定的指向性,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种限制,让人忽略掉甚至根本看不到彼岸的全貌,比如你说“今天1很重要”,那么就有可能让不同的人想到:“明天、后天、大后天……1还重要么?今天2、3、4、5重要吗?很重要到什么程度了?……”
换个角度,譬如诗词,带给人的美感和意境,就跟这种简单沟通有着明显区别,譬如李商隐的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似乎就把当时属于自己的“彼岸”,完完全全地告诉了他所在乎的那个人,还有他不曾想到过的众多后世读者。仅仅14个字连在一起,历经千百年,仍然泛着涟漪。
但与这两种情况相比,一些偏好话术和文字游戏的实用主义者,却习惯性地抓住这种指向性限制的特点,玩起了诱导性陈述。比如事实是“一斤明前龙井500块、一斤茉莉花茶300块”,他们既可以说“一两明前龙井只比一两茉莉花茶贵20块”,也可以说“明前龙井比茉莉花茶贵2/3”,不仔细听都是事实,但细品后只剩下心眼儿了。
既然是摆渡,船上除了主方,还有客方。有些时候沟通不顺畅,不被理解,不是主方表达有问题、故意藏着掖着、或是表达太过局限刻板且不自知,也不是客方蠢,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应邀登上渡船。这种“错付”,往往应了那句“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没有随你去往“彼岸”的意愿,那么堆砌再多语言文字都是徒劳,连一丝一毫的自我感动、自我认同都谈不上,更不用提那些明显带着坏的“挑话把儿怼人”的反应了。
但无论说话,还是码字,“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成了一种常态,很多人就是喜欢“话里有话”的表达方式。也许就是这样吧,他们对你持有戒备,他们想看你几分聪明几分真诚,他们也总被同样对待,他们的“彼岸”永远不会是一座孤岛……
所以呢?只有当你看到他们的表情和动作,读懂他们刻意隐瞒的语言和文字,听到他们没有唱出的心声,想象到他们脑海中勾勒出的画面,你才真正抵达了他们想要带你去到的“彼岸”。这难度,也无异于托梦的难度了。
都说以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字里行间一缕魂,可如今转瞬之间,声讯折返,半扇心墙在胸口,只道天凉好个秋。相比变迁的时代、模糊的人心,语言文字反倒更好拿捏,却也容易变成一种“文字执”。想到这些,怎能不叫人想去破这“文字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