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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和女儿一起逛花鸟市场，逛至我们心水的多肉店，不免多驻足了一会儿。
各种长短不一、或独株或成串的、或大叶片或小米粒的多肉居住在各种造型的花盆里，我们一一辨识过去，以发现新品种为乐。
突然看到一小盆肉肉，几串短根茎上，叶片累着叶片，似几条大毛毛虫戳在盆里，女儿嫌弃地说：“啊！太丑了！”
我问老板：“这个叫什么名字啊？”
老板说：“钱串啊！好养得很。”
我倒是觉得名字不错，小小植株充满了生机，想买一盆回来养养，可女儿坚决不同意，说有密集恐惧症。
女儿对这盆肉肉的态度，就像当年的我，对婆婆的认知，充满了抗拒。
01 初为人媳，舌头和牙齿老打架
先生还有个姐姐，在外地成家。与他结婚时，我们就成了唯一留在他父母身边的孩子。
因此，我们和他父母，没有分家。
那时公公是市内一家国企的高管，临近退休；婆婆是机关幼儿园的老师，颈椎和腰椎不好已办内退，准备专心带孙子了。
我成长的家庭比较开明，而他家则绝对要服从家长，成长环境不一样、教育背景不一样、生活理念也不一样，刚进入他们家，我就表现出了种种不适应。
比如新婚旅行是要花钱的是不能去的，被子一周不洗是要被批评的，地一天不拖是要被唠叨的，婆婆嫌我过于细致做事动作慢，我嫌婆婆动作快但做事毛糙……没有成立小家庭的自由，只有大家庭里的拘束，这些都日益成为我结婚初期感到痛苦的源泉。
觉得委屈时，我向先生哭诉，要求搬出去住。正在这时，姑姐怀孕了，公公婆婆为照料她去了外地。
自由了一年，我也怀孕了。公公婆婆又带着断奶的小外孙女回到了家。
婆婆已经照料过一位孕妇，很有经验，知道我胃口不好，她一点儿也不烦躁，反而会经常问我想吃什么，想方设法地买来做给我吃，还会主动买一些类似鹅蛋等清火的孕妇必吃食物。
九十月间，我突然特别想吃蕌头。这本是春天的时令菜，那个时候，蕌头都要下地播种了，市场上根本没有卖的。婆婆本可以说一句“这哪儿买得到啊”就把我打发了，可是她没有，她很有耐心地去找菜场的农民，挨个儿地问人家家里还有没有蕌头，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给订到了一家。后来蕌头果子拿回来，都开始冒绿芽了，但我觉得格外好吃。
闲时，婆婆就会说：“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咧！住在一个家里，吵几句也正常，吵过了就过了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开始不那么抗拒她，并且慢慢接受她。
得知我怀的是双胞胎那天，婆婆兴奋得夜里两点才睡着，比我和先生还开心。
因了肚子里的新生命，我们的关系一天天好起来。
02 初为人母，战争一触即发
进产房那刻，我的妈妈和婆婆在外面吵了一大架。
双胞胎，下面一个孩子是头朝下顺产，上面一个孩子却是脚朝下。羊水早破，医生催家属快做决定，自己生还是剖腹产？
婆婆很坚定地说：“自己生自己生，自己生的孩子聪明些。”
妈妈问医生：“自己生的话，后面那个孩子难产，怎么出来？”
医生平静地说：“要么我们伸手拽出来，要么用产钳夹出来。”
妈妈不平静了，说：“那产妇得多受罪啊！不行，必须剖腹。”
两人在产房外吵着，谁也说服不了谁，妈妈看向女婿：“你快做决定，就剖腹，大人少遭罪，孩子还安全。”
而阵痛，已快让我疼昏过去了。事后我无比感谢妈妈的英明决策，以我瘦弱的身材及当时的紧急状况，只怕顺产就是走一趟鬼门关了。
妈妈叹着气说：“真是各人生的各人疼啊！”
得知此事那一刻，我对婆婆又重生芥蒂。
月子期间，家里有一个刚两岁的孩子和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在照顾两个婴儿的同时，还要防着两岁不懂事的小表姐来按眼睛抠嘴巴；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一大堆衣服尿片要换要洗，全部需要费心费力，日子充满了各种鸡飞狗跳。
妈妈基于对我的心疼，开始了对婆婆的各种挑剔：给我的饭菜没有专门准备、鸡蛋一天只许吃三个还是白水煮的、又不给婴儿喂牛奶又不给婴儿洗澡、精力全在自己女儿的孩子身上、都这么忙了还爱打扮衣服要一天三换、每次在阳台望到儿子下班进院子了就赶紧从房间抱一个出去逗弄……
虽然妈妈一直阻止我，但她一人实在忙不过来，剖腹产的我，不得不亲自冲奶粉换尿片给孩子洗澡，亦是腰酸背疼各种辛苦，月子里哭了好几场。
那段时间，我心里充满了对婆婆的各种怨。但从小所受的教育，约束着我，从不和她争吵一句。
两个月后，爸爸学校放暑假了，我带着两个孩子，毅然决然地回了自己父母家。
03 孩子入学，婆婆尽心尽力
孩子们两岁四个月时，秋季，我把他们送进了幼儿园早教班。
这学期，小表姐被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公公婆婆只用照看两个孙子了。
脱不开手，一直带了两年多的孩子，我实在太渴望重返职场了。新工作充满了挑战，我太想弥补那丢掉的两年，不免用力过猛，加班出差都咬牙坚持。
孩子们的事情，不管吃喝拉撒，还是每天接送，都丢给了公公婆婆。为方便照顾孩子，我们已无法分开居住，开始在各种琐事日常中重新磨合。
工作餐太难吃，因而我觉得她的饭菜不再是水煮盐拌而是非常可口；她做事虽毛糙，但仔细想想却效率很高；她虽有时说话直接，但她没有坏心都是为了我们好；她喜欢买一大堆肉冻在冰箱里，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太多时间去买菜……婆婆亦笑着说：“嘿，本来颈椎腰椎有问题的，带带孩子，忙一忙，反而像好转了呢！”
这个时候婆婆亦表现出了一个教师的本色。她教导孩子们回家必须先完成作业再玩，这个好习惯一直被孩子们保留至今，或许将伴随他们整个求学生涯。
我亦不是一个记仇的人，看到他们现在的付出，体谅他们以前确实是身体不好精力不够用，而不是故意不帮我带孩子。
婆婆爱打扮，因此我出差到北京上海重庆等各个大城市，都会逛逛商场，给婆婆买几身新衣服，她每次也很高兴地第一时间试穿，边照镜子边说：“唉，还是你们年轻人会打扮，给我买的衣服，又好看又合身，比我自己买的还好。”
婆婆爱热闹，也会经常邀请好姐妹到家里来玩。有一次她的一位退休同事过来，进门看到我就说：“哎呀，可终于见到你了，你可是我们圈子里的模范媳妇呢！”
我赶紧道：“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好啊！”
她把手一拍，“你婆婆可经常在我们一帮同事面前夸你呢，又孝顺又懂事又能干，心也美，人也美。”
我没想到的是，婆婆居然在背后给我这么高的赞誉。我抬眼看向婆婆，她已笑成了一朵花儿。
那一年母亲节，我在空间由衷地写了一句：
04 婆婆终成家人，住进我的心里
那天从多肉馆离开后，我时常想着那盆不曾养过的钱串，后经再次征求女儿意见，把它买回。
养了两年，它已爆盆，而且朝阳的一边红，背阴的一边绿。
如果把它转个朝向晒晒太阳，另外一边两天就会变红。
像极了以前的我和婆婆，互相埋怨时就是背阴的，互相容忍体谅时就是朝阳的。幸好，我们现在都学会了，向着光亮那方。
那盆钱串，成为我们家的一部分，女儿终于学会欣赏，并且爱不释手。
就像婆婆，终于住进我心里，成为密不可分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