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昨天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一切莫名的事情其实都有迹可循,有踪可追。
我顺着这根线,沿着记忆,走着大路,哼着小曲,好像让子弹飞中的师爷,乘着火车,吃着火锅,突然就成了别人的俘虏,我也突然成了回忆的囚徒。
就是这条牙刷,这条惨遭蹂躏的牙刷,透过它可看到它主人破败不堪的一口洁白大牙的大脸。
我对着照片,放大了它的伤口,细数着它的毛发,我发现就算它刷成了这样,也都还是爱你的形状。
说到爱你,你可真是一头懵水,在你已度过的有限的时间里,一直在追逐你所爱的,是选择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这个许多人黯然神伤,踌躇不前的问题,你却一笑而过。我多么佩服你的自知之明,因为你很早就知道了从来不存在爱你的人。
如果把你的情史回溯到太久远的过去,对你无疑是一种伤害了,天知道在同龄人早已成熟的时候为什么你还忙着抓知了。
谈一下你大学四年的单身野史,应该比谈你二十年的单身狗史,会让你更欣慰,至少把你放在一条更宽阔的起跑线上了。
说回那条牙刷,我知道牙刷的量词是根,但你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根毁坏成那种样子,所以你老说一条牙刷,一条棒子。
你说过你小时候很讨厌刷牙,最高记录甚至连续十天都没有刷牙,
一条牙刷你就算用了一年也还能装进盒子完璧归赵。
你的话语还在耳边回绕,你的比刷了马桶还凄惨的牙刷已经在眼前盘旋了。
我完全可以想到你在刷牙时还想着她的情形,只希望你刷的时候不要把你的大嘴当成了别人的樱桃小嘴。
你的第一次暗恋的萌芽是如何被自己掐断地,你曾无限悔恨地跟我讲过。
初上大学,第一个寒假,你浑身欲火难消,索性连家都没回,直接找了份工作,大家都是第一次上大学,你的兴奋可以体谅,但如果你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所以你做了什么坏事的话这可就不能体谅也不能原谅了,因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屁人,说的话都是屁话。
你情窦初开,充满着对爱的幻想,你觉得她应该漂亮,应该漂亮,应该漂亮。但对于她的身材,她的性格,她的为人一点都没有考虑,可见那真是你对女生的期望最高的时候了。
你说那是你第一次心动,我说你的心一直都在动,你怜惜地看了我一眼,说不是那种缓缓地咚咚动,而是狂乱地砰砰动。
在几十个一起工作的少男少女中,在工作日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你终于一眼相中了她。你痛恨自己,早知现在会心动,怎么不早一点就冲动。从此刻起,你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你发现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你欣喜,她的脸很好看,她的脸很好看,她的脸很好看。她满足了你对女生的一切幻想。
但当时你实在是太严于律己了,你认为真正的爱应该产生于你们两人偶然目光相交,然后停顿的那几秒钟。你心心念念地追逐着她的目光,以至她曾多次问你,你怎么老是瞪着我。
又是那条牙刷,你不敢开口说话,你想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在当时没钱换脸的情况下,你唯一能对自己做出的廉价的修改就是美白你的牙齿,锻炼你的笑容了。
从此,你过上了一生中最被人称道的干净生活,一天刷三次牙,一次五分钟,你认为这是两个人新生活的开始,破而后立,总要破一些东西的,那条牙刷作为牺牲品是一种分外荣誉的事情。
离别的时间快要到了,可你的牙齿还没白到一张口就镇住他人的地步,你着急了,你想过要不要把脸涂黑点,你想过要不要往牙齿上涂点白颜料,你在更多次地刷牙时不间断地想着。
天下有不分手的恋爱,也有不停歇的工作,但很可惜,你既没有铁饭碗,也没有谈恋爱,罢了罢了,又是离别,你想。
在那天要离开的下午,你穿戴上了你有屎以来最好的衣服,徘徊,回荡在她们宿舍的过道,你倚靠着墙,你想扬起四十五度角,却发现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前方。
在此之前,你从未发觉做决定竟是一件会让人发疯的事情,来来往往地一起工作的同伴投来的眼光,更是让你羞愧,可惜你却没有看懂她们的眼光。
她出来了,你不敢再等了,因为你的牙刷已经被你的爱伤害成了那个样子,你也不忍心接着伤害它了。
她仿似没有看到你,径直进了你旁边的门。她路过的香风对你又是一种强烈的刺激,你头脑一热,跟了进去。
那个,你好,我叫司马一,一见钟情的一,我能认识你吗?
你的脸很红很红,你没有注意到那个房间内还站着地其他女生。
她不知所措,茫然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之后可以联系你吗,有时间的话能请你一起吃个饭吗?
在你的眼中,她好像又点了一下头。你满足了,张开大嘴,露出一个你认为完美的笑容,尽量把牙齿最大面积地展现出来。
那我先出去了,你说道。很有礼貌地退出了那扇闭着的门,你感激它让你有单独的空间说出那些话。
你退了出去,怀着某种不具名的喜悦的心情,你抬起了头,怀着一开始根本不敢直视前方的目光看向了比前方更高的地方。
一个穿裙子的小人形象,映入你的眼帘,你发现它正处于门的中间偏上的方向。
你终究还是要到了她的电话,而且是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报给你的。
离别后的第一个周末,你鼓起勇气拨出了放在联系人名单第一位的那个让你欣喜,让你犹豫了数天的电话。你安抚了你砰砰跳的心。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多年后,你讲完故事,站起身子,不留一丝眷恋地走了。
我看着那条牙刷,我放大了它的毛发,细数着它的纹理,不管怎样,它终归还是刷成了爱你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