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6年情人节，手机内存告罄，屏幕不停出现储存空间不足提醒。
周末，早八点，床上，情理手机。
这样的事，大概每隔一星期就会做一次。信息时代，海量在手，我们时刻在取舍。
这一次，终不再与手机为敌，我将与程宁的联系删除干净。qq，微信，微博，短信，照片，那些年舍不得清下的缓存，全部归零。程宁，那个我曾下定决心追到手的男孩儿，我终于要彻底放弃他。
一大堆东西，内存释放着，脑袋还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一些曾经的画面。先出现的两个片段离现在最近，一个是悠悠告诉我程宁要结婚的场景，一个是程宁给我打电话的样子。
两件事都发生在昨天，中间只间隔几分钟。
躺在床上，我记起我问过他的问题。
一，为什么结婚？二，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他电话里的语气明显不是来收红包。“……你终于听说了？！父母催得紧，我也是没有办法，小雨，其实，我没准备好现在结婚，我觉得我已经不那么爱她了，可能是失去过一次，也可能中途遇到更好的。”说到这，程宁突然顿住，柔声说。“小雨，你知道吗？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时常想起你。”
“你缺伴娘了?”我开玩笑地说，想努力忍下满腔涩苦。
程宁，不喜欢我，是太早就认清的事，追他的那些年，他甚至说过更出格的话，可昨晚……他让我迷茫了。
2,
程宁是那种看上去很白净又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男……人。二十三岁到天津硕博连读，那时我是他隔壁大学的大二生，在一场元旦晚会上见到他，然后开始沦陷。
一首《为爱痴狂》他竟然唱的有几分金志文的味道，那一年，好声音大火，我最爱金志文。
满场观众为他欢呼。他微笑，鞠躬，沉着退场，消失拐角。我完全下意识看他，视线追出门外，然后在半剌葱绿中看到他……们。
我是没想到他有女朋友的。不是觉得没有，而是真的没有想过。
那女孩儿叫徐锦，大二，新闻系系花，和程宁同专业，还是那场晚会的主持人，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和她一起上过茶艺课。
若只对人心动，其实还有法子控制的。所以之后半年，我没去过他们学校。
再见是附近的面馆里，他独自坐在角窗台吃面，舍友悠悠跟我小声他的八卦。她是本地人，消息灵通过程详尽到让我瞠目结舌。
“……什么，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还是她甩的他？！！”
悠悠惶恐噤声：“小祖宗，你小声一点啊。”
“哦……不是谈了好多年吗？怎么还分手了？”我压低声音。
“就是分手了啊，哪有什么为什么。”悠悠吃口面，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爱不成，早死早超生喽。”
那他岂不是很伤心？样子似乎是比之前瘦了一点。
心头淡淡的思绪涌起，我情不自禁将头又转过去……
“……你干嘛朝我扔筷子啊。”悠悠恼怒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又腾得拽起我。
“我去！”
“你咋不告诉我他就看我们呢？！”悠悠载我骑上自行车在马路上忿忿地说。
“悠悠，你说他会找我们算账吗？”……
“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挺希望？”
“嗯。”
“嗯？”……
“我哪有”
其实我还真希望他来找我。
然后那个暑假，我光荣地在一条酒吧街撞见他。
3.
程宁一直没忘掉徐锦，尽管后来告诉我，是徐锦追的他。
那两年，我们……一直是朋友，他单身，我也单身。有一次程宁从酒吧驻唱回来，我陪他在校园走，他抚着他的吉他说，他一直为别人唱歌，很想别人给他唱一首，酒吧里有各色各样的人，但没有人认真听他在唱什么。
“不会，我在听啊。”
“你？那我唱的你最喜欢哪首？”
“都喜欢。”
他冲我笑，似乎是不信，过了一会又问我。“……你会唱歌么？”
我顿了顿，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会……儿歌。哔哩哩哔哩哩，哨音像银铃，多好听，蓓蕾惊，展翅飞入云……”
他又是笑，眼睛温柔了一下，然后却更落寞了。
“……小雨，你说，错爱是什么？”
“嗯？”我停下，回头看他。
程宁望着如锦地晚霞说，“大抵就是生活平顺，拥有喜爱，我却对一人念念不忘。她什么都好，只是不够爱我。”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哀伤了，五音不全的我竟冲动地说：“程宁，今年七夕，我给你唱《生日快乐歌》。”
他被我逗笑，揉我的头发：“你不毕业啊？”
“我，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啊。”
他眸子有些复杂，静静地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说：“……小雨，我要是喜欢你就好了。”
4.
说好的唱歌，我对他失言了。七夕的那一天，我站在广场度过午夜，傻傻地抱着吉他待到天明，第二天，我去了广州。
我本是去了酒吧的，没有在约定地点看到程宁，就准备去厕所补妆。
“……你还爱我对吧?程宁。你还喜欢我对吧?”我竟在走廊里看到徐锦抱着程宁：“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是在这儿跟你表白的，就是这个走廊里，你说你愿意永远为我的歌声驻足，程宁，简直像做梦一样……我跟他在一起了才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程宁，我知道错了。”徐锦渐渐地泣不成声。
其实她说什么余情未了的话，我都能接受，只看不得她丰富的形体动作。徐锦纤瘦的身子紧靠着程宁，手环着他的腰。而程宁……没有拒绝。
“小雨……”他木然抬头惊讶地看我。
“我……”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多余，怕程宁以为我故意偷窥他们。“对不起。”我一脸羞愧，慌忙跑开。
酒吧门口的路灯坏了，这样黑的路面，我居然只招几下手，就有两辆车过来。
木木地站在那，司机的催促声对我完全不起作用。我不是犹豫上谁的车，而是……在等程宁追出来。
到最后，没有哪个司机愿意等我了，到最后，我没有等到程宁，只胡乱上了辆公交车。车的终点站……是火车站，笨重的世纪钟，美丽的天津之眼，天津的夜色很美，但……让我无奈。
大概是记忆沉痛，到广州后我没有和大学的朋友联系，在杂志社找了份工作，日子平淡似水，吉他被我卖给街头歌手，书桌上换了几本讲女强的书，交友，逛街，充电，重拾自己写作爱好……
尝试去接受别人，又觉得对不住那份喜欢，只能叹口气，继续静静守候。
停在街角，听到熟悉的歌，看到熟悉的身影还会恍惚，可心头某个地方慢慢灼茧，我庆幸没有爱情，我还有自己，起码我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学会对自己优雅和仁慈，我喜欢他，慢慢说服自己要得体地喜欢他。
5.
我昨夜的玩笑似是戳中了他痛楚，电话那头程宁很久没有说话。却又在我快要挂断时，喊下我的名字。
“小雨，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在想，那时候，若是你在努力一些，留我身边的时间再长一点，现在成为我新娘的，未必就不是你。你为什么要去广州?那么远?!我甚至不能去看你，多想你也不能去看你，你甚至换了电话，若不是我一直和你的朋友保持联系，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要你优雅的怀念我啊。”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你为难，别人让你伤心千万次，我没有办法，但我不行。
因为……手机里虽有一千多条短信，几百张相片……可除去手机，我没办法找到你，你没有给我安全感。
因为即使我发给你“我要走了，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也没有得到你的回复。
我终于明白依附感动得来的东西，始终不牢靠。
程宁，在你面前，我终究是自卑的，自卑的笑，自卑的自我感动，我再也没有优雅、随性的样子。
原来我想要删除的也不过是那个卑微的自己罢了。
（结局一）
后来……程宁到底是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徐锦。
我以为，我说出我要你优雅地怀念我啊就是最后，我以为，我删掉所有东西就可以彻底忘记他。而他只告诉我一件事，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喜欢他的人，他……优雅不起来。
“我就在这里，”他指着我的心，“你要如何删掉我。小雨。”（结局二）
全文完。
注：大家请用程宁的口吻再念一遍题目，就是那种憋屈的语气，你明白了什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