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绿色中国---偃武修文的两宋植物战略
八角微笑道：“五代十国历时并不长久，半个世纪后便进入了宋朝。这是一个太平而保守的时代，道家文化风行，所以治下百姓如同植物丛林一般得以茂密成长。看上去风姿卓越、郁郁葱葱，因此取森林的绿色作为宋朝文化的代表色。”
图表22七彩中国-绿色阶段
小武点了点头，道：“听说北宋有不少皇帝信道，宋徽宗也自称道君皇帝。”
八角捋须道：“本来，宋朝人由黄入绿，继承的鲜卑血脉仍是相当浓郁。就算到了南北宋交替之时，仍能看到不少鲜卑姓氏官员的事迹。比如，其中有阻挡兀术奇袭临安而战死的梁山好汉双鞭呼延灼、有为夺回徽钦二帝而不惜长期在金国官场做超级间谍的宇文虚中、有给岳飞军队运粮耽误了几天而遭到棍责的万俟卨（这事很难说都是他的责任）。”
“在民族融合方面，宋朝人基本是贯彻得很好的，这一点也影响到了北方各国。辽、金、宋等国臣民在交往以及谈判之时，一般只会根据地域区别提及南人或北人，而从不会强调民族之间的差异。”
小武恍然道：“也就是说，辽、宋、金人都是中国人，只是待在北方或者南方的差别了？不像《岳飞传》那样很突出本族或外族的差异？”
八角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如果用更大的视角来看，当时跟中国有贸易来往的欧洲人也是这么看的。他们只知道遥远的东方有个大国，能出产很多好东西卖到欧洲。很多欧洲人永远弄不清楚辽、宋、金、夏之类的区别，只能记住是当时中国的北部、南部、东北部或西北部。”
“回到文化方面。从宋太祖开始，宋朝确定了‘偃武修文’的基本国策，武官几乎从不被信任、而且要受到文官节制。而且赵匡胤还专门将战国名将白起的雕像逐出武庙，就是向天下明示他的态度，希望武将不再是杀神、而要注重品德。”
小武哂笑道：“这样一来，汉人包括鲜卑人的武勇传承大都残存无几了。”
八角笑道：“但是赵匡胤自有他的道理。一则在五代时期，武将夺权篡位非常普遍，基本形成了‘有枪有粮、就有一切’的文化，这种社会意识非常不利于赵宋的统治。所以他搞了‘杯酒释兵权’，彻底抹去了长期领兵将领的权柄。”
“另外，赵匡胤也认为‘人头不是韭菜，割了就没了’，五代时期长期的滥杀百姓和文官，导致国家缺乏很多人才。并且文官的危害性相对不大，并不如同武将那样涉及到谋反篡位，所以即使犯错、也无需处死，代之为流放到蛮荒之地。这样，需要时还能把他们找回来，即使不找回来，他们也能为边远地区做贡献。”
小武恍然点头道：“宋朝曾有不少著名文官被流放到了南荒，甚至包括海南岛这种天涯海角。客观上讲，这些戴罪官员对于当地的教化，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八角捋须笑道：“由于宋朝相对于残唐五代的乱世、反其道而行之，故臣民们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天堂。这就好比韭菜之类的植物，以前经常被人乱割，如今不但没人割，而且还可以生活在温室当中，自然很快就长得到处都是。”
小武笑道：“宋朝人给你说的，都是野蛮生长、肆无忌惮似的。”
八角也笑道：“当然，在温室大生长的条件下，华夏文明的大发展就‘造极于赵宋之世’。不能否认，宋人在文艺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无论是璀璨之极的宋词，或琴棋书画等各方面，宋朝的建树都令人叹为观止；还有拢括唐宋八大家的古文运动，成功地抵御和改造了强大的佛教外来文化。”
“顺便说一下，宋朝在控制宗教方面卓有成效。官家成功阻止了黄色中国时期的佛教大泛滥，办法就是严禁‘无证上岗’。由于百姓们很难获得官赐度牒的名额，因而不能随便去当和尚。另一方面，儒释道三教的文化逐渐有融合的趋势，全真教的成立就是典型例子（全真教同时尊崇三教圣贤）。”
小武点头笑道：“毫无疑问，宋朝有着高度的文明，这一点在古今中外都有着共识。我还记得《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武松都是靠机缘巧合，才获得的官赐度牒，不然他们未必能够当上和尚。”
“但是，我也知道宋朝的领土范围是比较小的，比汉唐要小得多。而且我发现宋朝土地大都是现今中国人口稠密、农业发达的富庶地区，似乎他们对贫穷而辽阔的远方疆土不太感兴趣？”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跟汉唐的天下视野有所不同，宋人确实只关注汉人传统的核心地域。比方说，赵匡胤曾用玉斧在地图上以金沙江为界划线、宣称西南‘此外非吾有也’，对于曾经曾经臣服于唐朝的云南大理地区，宋人丝毫不感兴趣。此外，宋朝在南方只是稳固住了两广之地，但放弃了交州（越南）。”
“在北方，赵匡胤曾打算用钱财赎回前朝割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但还没来得及施行就过世了。后来宋太宗曾企图武力夺回辽国南麓，但一次失败后便从此放弃。可见宋人的领土野心最多也就只到达今天的北京地区。”
小武叹息道：“没错。明明处于列国对峙的时代，但国际方面的战略过于保守，难怪经济文化发达的宋朝却被称为‘弱宋’。这都是过于忌惮武将的原因啊，因为领兵远征必然意味着武将势力将会坐大。”
八角点头道：“另外，宋朝确定了武将受文官节制的原则，而文官们虽然饱读儒家经典，但大都不是成长于边疆，缺乏跟外族人打交道的深度经验，这就造成了他们国际视野的偏狭，以及缺乏面对困难的耐心和决心。”
小武犹豫道：“但我也曾听人说过，宋朝军队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外战的胜率甚至高达70%。这是不是真的？还是我有什么误会？”
八角咧嘴笑道：“你没有误会，但是知其一、不知其二。首先，宋军个体战斗力的确很强，原因是宋朝施行兵户制，当兵的人家世代当兵。于是教育从娃娃抓起，兵户的孩子从小就得苦练家传武艺。比如《水浒传》里的青面兽杨志、豹子头林冲，《杨家将》里的子子孙孙等等，刚刚长大成人，武功就已经非常出色了。只因他们明白，除了打仗外自家不会有别的社会出路，所以在练武方面必须精益求精。”
“再者，宋朝赈灾之时，习惯将灾民中的青壮年吸纳入军队。于是这部分人就加入了吃皇粮的军队预算，因而无须对他们救灾了。这种减灾的措施，也使得军队人数有增无减。最多的时候，宋兵的总数达到了250万，相当于西夏国党项人男女老幼全体国民之总和。西夏国有个重臣叫嵬名山遇，出使了一次宋朝之后，便坚决反对李元昊建国称帝，正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一点。”
小武震惊道：“有这么多很能打的宋兵啊，居然不去主动打别人？”
八角微笑道：“但是宋兵的劣势在于，北方养马的草原几乎全部被异族控制着。因而少数宋军战马，只能成为武将的专利。不过，宋朝原本可以利用边疆贸易大量采购马匹，然而限制武将的思想使他们不愿意扩大开支。因为200余万步兵已经要花很多钱去养活了，再有大量的马匹岂不是还得用许多农田来种草料？”
“不过，步兵的人数以及宋朝比较先进的军事科技、可以弥补缺少骑兵的不足。各种军事器械以及火器，比如床弩、神臂弓、铁扳机、钩镰枪、藤牌刀、飞燕银梭、十字叉火箭等等，在战争中也能派上很大用场，只不过大多用于短距离近战，却不适用于长距离冲锋。”
小武连连点头，搓手兴奋道：“原来是这样！若这些优势用得好的话，确实能保证宋兵七成的胜率！”
八角捋须道：“当然，宋兵跟外国之间的战争绝对数量是不少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浅尝即止、以保境安民为主，即使胜了也并不打算扩大胜果。例如宋真宗之时，他曾御驾亲征、率百万禁军兵临檀渊前线，当时前线士兵山呼万岁，声传三十余里，将原本不知道宋兵数量竟如此之多的辽兵辽将都吓得不轻。”
“不久，宋军先锋队用密集弓箭射杀了辽国主战派大将萧达攋，辽国军队气为之夺，宋军形势一片大好。但因为上层倾向于花钱免除兵灾的思路，最终宋朝依然答应赔了款，与辽国萧太后签订了‘檀渊之盟’，花钱买来了两国一段时间的平安。这种息事宁人的指导思想，使得一些边陲小势力，比如西夏也敢于建国称帝。”
小武连连摇头，叹息道：“这不是浪费军队吗？那么多兵带到前线，已经花了国家相当的钱了，不打个大仗就空回，大家积极性也受挫呀！”
八角微笑道：“所以问题来了，宋朝在优势的时候不寻求战机以击溃敌方，那当别人处于优势的时候，可并不会放过宋朝。尤其遇到与辽、金、西夏、蒙古等国大决战的时候，宋军几乎从未赢过，最多只能做到勉强不输而已。”
“如果用麻将牌来打个比方，宋人胡牌的次数是很多的，似乎应该赢了不少钱。只不过胡的都是小牌，大牌几乎一把也没胡过。最后一数钱，输得还很惨……”
小武大笑道：“你是说，赢了一晚上，但到天亮的时候全输光。对吧？”
八角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另外，从战争的实际情况来看，南宋的军队数量虽然不如北宋，但是表现却相对不错。这个原因大约是，他们比较好的利用了地形，即秦岭淮河的北方国界以及长江天险，可以有效抵御北军。”
“而在北宋时期，由于北方没有燕山和长城这样的屏障，一旦与敌国交战大败，对方的骑兵队伍很容易长驱直入中原地带。宋朝打算用大量步兵来迟滞敌军的战略根本行不通，很多军队无法参加远距离运动战，脱离主战场后只能去占山打游击。”
图表23南宋的疆域（秦岭、淮河为北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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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点头惊讶道：“南宋的军事表现居然比北宋好？也许吧。不过，北宋时期将大量的步兵分布在平原上，这种策略的确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敌军精锐锲入中原，宋军很难起到保家卫国的作用。”
“其实这一点在残唐五代时期就表现的很明显了。那段时间的每一个王朝寿命都很短，很大原因在于、当一方出现破绽之时，另一方很容易就能直插对方的首都。更何况金兵的长途奔袭之术又强过以前的沙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