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同学

  在我认识的人中,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这些人的足印遍布社会的各个角落。我是个感性的人,借用人家网友的一句话,叫做,“明明自己也是个苦命人,却偏偏见不得这人间半点疾苦”。我把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明明自己也是个为情所伤的人,却偏偏看不得这世间任何悲剧的爱情”。

  对于很多跟我讲述过他们自己的人,我总是能身临其境一般的感受他们或甜或咸,或刻骨铭心或撕心裂肺的爱情,因为我觉得,作为倾听者的角度,这样,是对讲故事的人最大的尊重。

  如果不是偶然在夜市遇到喝的半醉半醒的张梦,我都快忘了,这丫头也曾经在情海中沉浮了许久,终于爬上岸,却遍体鳞伤。

  ————

  我和张梦认识,算上今年应该已经第十个年了。初次和她相识在高考完的那年夏天里,说起来很戏剧性,我和她是因为一个中间朋友在KTV认识的。

  高考完以后的某一天晚上,女死党赵萌突然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她似乎很开心,扯着嗓门说道:“哎,轩子,明天有空么,高考完你就消失啦,干嘛呢也不见面。明天有空的话中午一点嗨唱量贩集合,我有个美女闺蜜也来。”

  一听有美女,我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满口应承下来。本来这段时间在学车,不过明天貌似没有训练安排,第二天我准时戳在KTV门口等待着。

  初次和张梦见面,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对张梦的第一印象是,哇,这妹子腿好长啊,身材真好啊。

  张梦很文静,动人的脸庞藏在黑油油的黑长直当中,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像一尊美人雕塑一般。等到喜欢的歌,就拿起话筒饱含深情地唱,一整场KTV下来,我就和她说了四个字:“你好,谢谢。”

  回到家里,我些许有点郁闷,我也不知道郁闷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了的原因,张梦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里晃悠,怎么样也甩不掉。我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道:“靠,陈轩,你不会见一面就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赶紧洗了把脸清静清静,突然想起来,我连人家妹子的任何联系方式都没要到。我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这妹子终究和我无缘。

  第二天,我在赵萌发的一条说说下面看到了一个点赞的人,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想法,这人是不是就是张梦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硬着头皮加了对方的QQ,臭不要脸地发了个“哈喽”过去。

  等了没有几分钟,对方回话了,回了个“你好”,一下给我整得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正在斟酌词句的时候,对方又发了一句话:“你是陈轩吧?”

  原来她还真就是张梦。我瞬间对自己的第六感服的五体投地,这样也能找到她,真是绝了。那天晚上,我一句她一句有话没话强行找话聊了俩仨小时,我对这个女孩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我俩也能算上是半个朋友了吧。

  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面,渐渐地,我和张梦也开始熟络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姑娘看上去是文静的高冷女神,那是她在外人面前的样子,但凡跟她熟悉以后,就能发现,这丫头原来是个外冷内热的女神经啊!

  暑假过去了,我和赵萌去到了西南的一所学校,张梦的成绩比我俩都好,她去了坐落在广州的一所经济类院校学习金融。

  转眼就一年过去了,这一年内我和她没怎么见面,只是在手机上断断续续地聊些天罢了。大二国庆的时候,张梦突然联系了我和赵萌,问国庆有没有时间,她和她男朋友想来这边旅游,不想报团了,想找我俩当免费的导游。

  于是乎,我们俩两盏超级无敌闪瞎眼的大灯泡就过去了。

  他们是坐飞机来的,机场接到他们以后,我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矬子。张梦的男朋友,少说也有接近一米九,比我高接近一个头,半长不长的刘海斜歪歪地搭在前额,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嵌着一双大眼睛,是一个活脱脱的青春小说男主角。一米七还多的张梦挽着他的胳膊,瞬间就变得小鸟依人了。

  不仅我惊掉了下巴,我看赵萌的表情比我还夸张。后来送他们上飞机的时候她还跟我抱怨,说她怎么找不到这样的帅哥。

  整整六天,我和赵萌随时都感觉像在发光发热。逛景点也好,爬山也好,购物也好,我和赵萌就像俩傻子,欢脱的很,而人家俩你侬我侬甜情蜜意。赵萌吐槽说,这场景好像一对夫妻带了俩孩子一样。

  张梦和他的郭哥哥(她对象姓郭)就这样彼此相敬如宾一样谈了三年时间,没红过脸,没急过眼,没吵过架,郭哥哥甚至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这期间,赵萌和我都相继脱单,我们仨彼此之间的联系比起以前也少了很多,直到有一天晚上,张梦在群里给我们打了视频电话。

  这段时间正赶上毕业季,完成一切任务,放下一切包袱的我,正准备带对象一起去毕业旅行。就这天晚上,张梦给我们打电话,说她来这边了,明天能不能见个面,她有点心里话不知道该跟谁说,只能找我俩了。

  我跟对象报了个备,她也知道我们仨这种相对来说比较纯洁的男女普通朋友关系,而且她和赵萌曾经在同一部门共过事,关系还不错。所以她就放了我一天假。我又和赵萌像三年前那样,去机场接她。

  这次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看到她的样子,一项大大咧咧的我俩也察觉出不对了。出了机场,我们找了一家相对来说环境还不错的咖啡店,点了三杯咖啡,面对面坐着,相视无言。

  半晌,我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道:“梦啊,说吧,发生什么了,你俩吵架了还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张梦的眼泪顿时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我和赵萌面面相觑,赵萌搂住张梦,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我管服务生要了一包面巾纸,递给了她。

  张梦哭了好一会儿,周围的食客都一脸“这俩不会是人贩子吧”的表情看着我和赵萌。待到张梦情绪缓和一点以后,我知道她这是属于情感问题,于是叫来服务员,换到了一个包厢中。关好门以后,我俩示意张梦可以开始了。

  张梦和郭哥哥不是吵架了也不是闹变扭了,而是分手了,被郭哥哥强行冷分手的。

  郭哥哥大名郭永新,比张梦大一届,学的体育专业。郭永新是广州本地人,高中时期就有一个女朋友,俩人很恩爱,不过高考时郭永新分数更好,上了这个学校。而他的女朋友发挥失常,名落孙山,只能上普通大专。她不甘心,于是下定决心复读一年,让郭永新等她。

  第二年高考,女孩超常发挥,直接变成了当年广州高考探花,清华大学亲自打电话邀请她。清华大学的诱惑力太大了,她没能忍住,去了清华上学。

  广州到北京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女孩比较绝情,开学后,就告诉郭永新他俩要不行就算了。莫名其妙地被分手,郭永新懵了,他拼命打电话挽留,甚至于跑到北京去求她,可是却发现,女孩原来在复读的时候,就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更优秀的北京帅哥,爱的力量居然真的让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这情节发展真他妈听起来比狗血剧还狗血。

  郭永新失恋后,觉得不甘,女的能甩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甩女的呢?他偏要找一个漂亮的姑娘,让她爱上自己,然后甩了她。

  这个可怜的姑娘就是我们家张梦。

  他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上,在学校的汇演中认识的。张梦舞蹈底子很好,跳了一支很性感的舞,加上她的容貌和身材,瞬间,张梦成了大众女神。郭永新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他要找的类型吗?

  郭永新对张梦展开了疯狂的攻势,凭借着自己长得帅的底子,加上虚伪的温暖,很快,张梦就投降了。

  确定关系之后,张梦每天都生活在幸福里,“郭永新这个男人简直太完美了叭”这句话,不知道她跟我们说了多少次。

  要我说,郭永新就是个王八蛋。他为了让自己扭曲的欲望更加完美,在张梦21岁生日那天,郭永新用尽了浑身解数,把张梦美得飘飘然,然后,这个禽兽就骗走了张梦的人生第一次。

  本来也没啥,情侣之前这样做很正常,更何况,当时谁都认为郭永新是个绝世好男人,甚至每次张梦跟我们讲郭永新,我都在张梦的描述里,从他身上学点哄女孩的办法,后来发现,他只会虚伪的哄女孩罢了。

  去年,张梦还跟我们说,郭永新为了她,还特意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但是就在前段时间,张梦发现,郭永新不怎么找她了,发消息也是很久才回,打电话,经常是接不到,问他在干嘛,他从来都是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在做实验之类的,很搪塞。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在前几天,张梦终于发现原因了。郭永新的初恋,回来了。

  张梦是在一家奶茶店撞破这件事的。张梦的姐妹在大学城,说似乎看到郭永新在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有说有笑。张梦偷偷地来到了大学城,把二人抓了个正着。眼看抵赖不了了,郭永新就坦白了。霎时间,张梦脑海里一切的美好幻想,全都成了泡沫。

  张梦很激动,抓住那个女人,问为什么她要先抛弃了郭永新,让自己遇见他,然后又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大庭广众之下,郭永新面子挂不住,抬手,扇了张梦一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把她打醒了,那个编织地栩栩如生的美好梦想,在这一瞬间彻底成为了笑话。

  张梦就在那一刻,变得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被郭永新用温柔浇灌得太饱了,停下了雨露,她就好像温室里经不住风雨的花朵一样,失去了庇护,失去了方向和勇气。而那个给了她勇气和憧憬的荫庇,亲手摧毁了她,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爱上别的人。

  她说,那一刻,她想过死。

  是我俩救了她。

  张梦说,那天晚上,她连遗书都写好了,就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她走到学校的龙眼桥上,打算一跃而下,给这个学校添上一条为情所困的孤魂。

  就在这时候,赵萌给她打了电话,说我俩打算带彼此对象去找她,三对情侣一起毕业旅行。张梦装出很高的兴致,挂掉电话以后,张梦突然觉得,还有我俩这两个交心的朋友,她为这个男人去死,不值!

  她活下来了,但是心里实在太难受,这就有了她来找我俩这么一出故事。

  听完她的故事,赵萌和她抱在一起哭,我叹了口气,突然发现我居然也流泪了。我并不是觉得这个故事有多么感天动地,而是,我觉得张梦太可怜了。

  毕业旅行,我和赵萌两对情侣,带着张梦,在大学的最后时光,好好的玩了几天,我对象和张梦,也因此结成了好友。

  毕业后,我考上了成都的研究生,对象考上了成都的公务员,于是我俩又跑到成都发展去了。研究生期间,我整整三年没有和张梦再见过面,甚至联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研究生毕业以后,对象进了考研教育机构当讲师,我留校工作,当个助教,讲讲形式政策课什么的。

  又到了国庆节,对象那边今天紧急通知要加录几节课,本来打算的浪漫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破坏了。

  百无聊赖的我,就在街上溜达着。路过小吃街,烧烤的味道把我勾了过去,在琳琅满目的美食面前,我居然犯了选择恐惧症。我路过一家烤生蚝摊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再来一瓶。”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张梦!她现在喝的烂醉如泥,却依然敲着桌子让老板再来一瓶。

  我走了过去,夺下了她的酒瓶,一言不发,看着她,心里却五味杂陈。张梦这个丫头心思细腻,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在她心里结个大疙瘩。她这样,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

  这时候,对象电话打了过来,问我在哪,我说道:“双化街,香来夜市。我在这儿遇见张梦了,她喝醉了,你来的话还好处理一点。”

  对象来了以后,我俩把张梦接到了家里,等她酒醒以后,我俩问起了她到底什么了。

  张梦说,毕业以后,她考上了广州的事业编,就暂时留在了广州。就在这个节骨眼,郭永新又回来找她了,郭永新这次和他初恋彻底分道扬镳,就又死皮赖脸地回来找张梦。张梦还是沉醉在当年的温柔当中,她是个善良但傻的孩子,她又接受了郭永新。

  郭永新这个人,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话,我肯定毫不留情一拳捣过去。张梦说,这次,郭永新还是对她百依百顺,万般宠爱于一身,又让她找不到北了,她觉得,这次郭永新肯定回心转意了。

  所谓的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吧。张梦和郭永新这次是真的,天羡慕地嫉妒,在别人眼里,他俩又回到曾经那谁都认为会天荒地老的样子了。但是老天总就不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安生。

  某天晚上下班以后,张梦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问她是不是郭永新的家属,让她去派出所一趟,领人。

  原来,郭永新本性如同一条发了情的公狗一样,他经常瞒着张梦在外面嫖,一直都安稳,但这次,被抓了。

  张梦崩溃了,她根本想象不到,郭永新居然是这样的人。她想到自己和郭永新缠绵的时候,郭永新在那之前就已经和风尘女人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她顿时感觉到一阵阵反胃恶心。她没回家,跑到宾馆里,疯狂的洗着自己,她觉得自己脏了。

  郭永新恬不知耻,继续一次次地骚扰她,自我感动地说着什么这辈子非她不娶。张梦实在感觉恶心,她开始逃避。从广州逃到南宁,从南宁逃到重庆,从重庆逃到武汉,从武汉,又逃到了成都。

  郭永新一路追着她,直到前段日子,他又没管住自己的二弟,这次玩大了,判了,听到郭永新判了,张梦那颗心,才松了下来,不过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

  听张梦说完,我实在有心去剁了这个郭永新,干啥非揪着一个人祸害啊,你是王八蛋就算了,为啥还要拉别人下水啊!

  张梦跟我俩在一起住了十来天,她准备走了,目的地未知,她想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找回自己。

  很快,寒假到了,对象那边却因为要进行广州面授课,不得不去广州。我本来说和她一起去,结果那两天学校期末事宜很多,没腾开身子,就晚了几天。

  这天晚上,我洗完澡正准备睡觉,张梦突然给我发了条消息,说,她想去广州的失恋博物馆看一看,哭一哭,问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她去。看到这条消息,我知道,她准备走出来了,正好对象现在也在广州,于是我二话没说,订票,广州。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她非要从泉州跑到广州来,因为她有一抹魂,曾经留在了广州,这次她回广州,就是把她失去的这一抹魂,拿回来。

  失恋博物馆氛围很肃杀,我和对象跟着张梦,看着她的情绪从无所谓,到最后彻底崩溃抱着我对象大哭,我们的情绪也随着她起伏,所谓触景生情,就是如此吧,我和对象也忍不住,默默地流泪。

  一个月后,张梦给我俩寄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她辞掉了工作,准备出国散散心。她被郭永新伤的太深,她在他身上失去了六年宝贵的青春。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不会像当年爱上郭永新一样刻骨铭心地爱上别人。郭永新是个王八蛋,但别人不是,自己被郭永新祸害了,就不能再去祸害别人了。

  信很短,没有说她离开的日期和目的的国家,也没有说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些人,血里带风,这辈子注定要漂泊。不知道这句话,对张梦来说是不是合适,也不知道,她命中那个能让她的风停下来的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才会出现。

  后来我和赵萌先后结婚了,我结婚的时候,邀请了很多朋友,张梦的社交账号她没有注销,我通过社交账号通知了她。

  她不出所料地,没来。但是婚礼当天,她的祝福发来了,我不知道她在大洋彼岸的哪个地方,她说她很好,祝福我们白头偕老,勿念。

  这辈子遇到过很多朋友,张梦,算是结局最遗憾的一个。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她,但是如果能,我一定会告诉她,她一定会成为某个人全部的偏爱。

  好久不见了,你现在还好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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