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归去
图尔塔第一天。
我坐了十三个小时的大巴，终于来到这个叫图尔塔的地方。据说这里只有300人的常住人口，因为你，变成了一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小镇。
每年都会有许多的朝圣者和背包客来到图尔塔。因为这里是转山的起点，也是终点。从这里出发，然后重新再回到这里，才算为一圈。
这里的海拔，4700米。
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近距离的看看你。
家里人都叫我闷妹儿。
因为我从小内向寡言。
但其实这里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那就是读书前和读书后。
我上学前还是挺活泼开朗的，每天在田野里上蹿下跳，爬桃树，掏蛇蛋，冬天在雪地里跳舞，夏天在烈日下狂奔。扎着两个麻花辫，皮肤黑到发亮。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后来的我，渐渐长成了一个温柔拘谨的女子，有着一张看起来贤良淑德的脸。这张脸骗过了绝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也有非常了解我的朋友对我说：“张静，你丫别装了，你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内心野的很。”我只是笑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所谓的“真正的内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没念过幼儿园。因为没有人带，于是在我四岁半的时候，家人便把我放在了我妈所任教的那所乡村学校读一年级。她当时想着是能跟得上其他同学的话就接着上，跟不上那也没关系。
我就这样成为全校年纪最小的学生。但没想到，一上就上到了初中。
中学是在镇里最好的一所学校上的。那所学校把升学考试成绩优秀的学生放在一个班里重点培养，这个班在每次期末考试后，都会把倒数几名的学生淘汰出去。
我小学升初中考试分数不够高，家人找了关系，在开学的第二天，把我弄进了这个重点班。我这个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女生，在全班同学异样的注视下，搬着自己的小桌椅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从此我便开始了度日如年的初中三年。
可能因为年龄太小，脑子都是懵的，几何代数应用题对我来说简直是天书，英语也是一塌糊涂。成绩全班倒数。
老师要求每天到组长那背完英语单词才能放学回家。我背不出，总是被留到最晚的那一个。
语文、政治也要背，各种死记硬背的东西搞得我焦头烂额。我常常被罚抄课文一百遍，也常被要求早上六点半就到学校背书。
尤其是冬天，我总是天黑回家，天不亮便去上学。
每到期末考试后，更是煎熬，就好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不知道被判的是死刑还是无期。
现在来看，这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就算是被淘汰去了普通班，日子还是一样过。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内心敏感的女孩来说，便是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记忆中，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之一。
是的，十岁出头的年龄，便有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那时候，成绩的好坏似乎成为了衡量一个孩子好坏的唯一标准。
印象最深的是英语老师。一位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一板一眼的中年女教师，喜欢穿高跟鞋。每上英语课，铃声一响便听见高跟鞋穿过过道的声音，哒哒哒哒哒......然后我全身的肌肉就会开始紧绷。
有一次她公开课上完后，问大家这堂课能不能听懂，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给了我一个凌厉又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没问你，你肯定听不懂。
她找我谈话。在我前面被谈话的是一位成绩好的同学，她谈的是语重心长如沐春风。轮到我，就像看了一场川剧的变脸，瞬间拉下了脸。
她用手指着我的脑门生气的说：“你是不是比别人傻啊！”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很多年后，每当我听到女生高跟鞋的哒哒声，都心有余悸。
初中三年，我开始自卑到近乎自闭。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笨。不敢在人多的场合说话，连早餐都不敢自己去买。每天放学后就躲在家里看书画画。在我自己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会因为成绩差而被鄙视。
曾经那个小小的我以为，我的所有烦恼都是因为成绩不好带来的。等我把书读完烦恼便会消失。我以为，生活就像一块印花的布，快乐是底色，而烦恼和痛苦只是点缀的图案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点缀的图案，也可以繁复到几乎覆盖掉整个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