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危险逃亡路(3):金刀归叔
慕容超和宗正谦出了长安城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在后秦境内一路上都不敢多做停留。此时,为了拖住姚绍的眼线,吴辩自愿留在了长安。
慕容超自从面见姚兴被无礼羞辱之后,成功地被秦国人认定为“疯子”,姚绍也渐渐对他放松了监视,只是监视他的眼线还没有撤走。不过,那人一天天偷偷观察慕容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慢慢就放松了警惕。于是,出事了,慕容超跑了。
在此,我们来还原一下那一天的场景。慕容超回家以后,假装拿了一坛子好酒,要宴请两个江湖骗子——算命先生吴辩和卜者宗正谦。这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慕容超经常结交这类不三不四的人物,他们也乐于跟着慕容超混吃混喝。眼线盯了一会,发现这哥仨胡吃海喝,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早早地撤了。宗正谦就乘机带着慕容超从酒店后门悄悄地溜走了。
为以防万一,吴辩一个人继续留在房间里喝酒。吴辩还一人分饰三角,自说自话,自斟自饮,整得热热闹闹,好像宗正谦和慕容超依然在房间里一样。
等到第二天,姚绍的眼线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宿醉未醒的吴辩,慕容超早已不见了踪影。姚绍忙派人四处寻找,结果从长安东门守卫处了解到,慕容超和宗正谦已经于前一天离开长安,现在要追,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姚绍一面跌足长叹,惋惜终究让慕容超安全地逃出了长安;一面上报姚兴,商讨下一步对策。
姚兴一听,这下有趣了,这个慕容超竟然隐藏得这么深,实在是一个“演技派”。不过,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人不是还在长安吗?先抓起来再说。可怜的段氏和呼延氏婆媳俩,这就被软禁了起来,失去了自由。
从吴辩那里,姚兴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慕容德坚持不懈找了慕容超多年,这个慕容超说不定将来会有大出息,他的家人到时候就是要挟他就范的筹码。在这一点上,姚兴和他的父亲姚苌一样,都很有耐心,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至于吴辩,他此后的下落再也没有人知晓,也许失去了价值之后就被姚兴杀了,也许他自知泄露机密,对不起慕容德,从此隐姓埋名,没敢回南燕复命。总之,吴辩就从史书中被不着痕迹地抹去了。
和慕容超一起经历艰难险阻,顺利回到南燕的,是吴辩的老乡宗正谦。一路上,他们改名换姓,慕容超化名“张伏生”,用天生的演技骗过了后秦的重重关卡。出了后秦边境,进入南燕的领地后,两人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前面就是兖州,镇守一方的正是南燕的南海王、兖州刺史慕容法。宗正谦一介平民,不敢直接去找慕容法,就带着慕容超先去梁父(地名,位于山东)找了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同乡——镇南长史悦寿,让他帮忙引见慕容法。
悦寿一见到慕容超就被他的风采所折服了,忙跑去告诉慕容法说:“北海王的儿子从长安回来了!他天资高雅,神采不凡,今天我是大开了眼界,皇族中真的是卧虎藏龙,奇人辈出啊!看来我大燕江山后继有人了,哈哈……”
悦寿只顾自己一个人说得高兴,却没注意到慕容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慕容法耐着性子听完,不冷不热地问道:“陛下派吴辩去长安寻找北海王的遗腹子,这个事情我知道。现在吴辩回来没有?”
“吴辩?没有见到。”
“那是谁把北海王的儿子带回来的?”
“宗正谦,一个常年混迹长安的卜者。”
“卜者?”慕容法很不厚道地笑了,“这类江湖骗子的话可信吗?想当年,汉朝时候就有一个卜者成方遂,谎称自己是卫太子(就是戾太子刘据,汉武帝嫡长子,受冤自杀),现在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骗子呢?”
一句话把悦寿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两个人不欢而散。后来,慕容法虽然接见了慕容超和宗正谦,但是对他们的态度相当倨傲,仿佛慕容超是来抢他的皇位继承权的。其实,慕容法虽然也是皇室宗亲,但和慕容德的关系并不算太亲近,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北地王慕容钟、桂阳王慕容镇等人,他无端轻视远道而来的慕容超,把他当做假想敌,实在是一种不智,这次不愉快的经历,让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也为慕容法后来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在慕容法那里受到了冷遇,慕容超继续选择了隐忍。这么多年来,身处社会底层的慕容超最善于隐藏自己,现在,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叔叔——南燕皇帝慕容德了,也不在乎再多忍一忍。于是,慕容超装作不以为意,依然对慕容法恭恭敬敬,谈笑如常。慕容法却迟迟不提送他去见叔叔的事。
最后,还是悦寿看不下去了,就瞒着慕容法,悄悄给慕容德送去了“加急挂号信”,告诉他,慕容超到兖州了。
南燕都城广固,慕容德总算活着等来了侄儿的消息。悦寿在信中极尽赞美之词,把慕容超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更要命的是,慕容超外型上还和慕容德酷似,都是天下一等的大帅哥。
慕容德大喜,把信遍示大臣,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兖州梁父,见一见这个侄儿。
大臣们吓一大跳,忙劝他:“陛下您这么大年纪,还是不要轻易出远门了,我们去给您把慕容超接回来就是了。”
慕容德想起前些年慕容达、侯赤眉等人的叛乱,还心有余悸,不错,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自己一把老骨头就不要多折腾了。于是,他派出了三百人的队伍,骑上广固最快的好马,日夜兼程去梁父迎接慕容超。
三百人的阵仗,都是为他一个人而来,好大的排场!慕容超终于熬到了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他的内心无比激动,呼延平、吴辩、宗正谦、悦寿……一张张面孔在他的脑海里逐一浮现,正是有这么多人的仗义相助,他才能有今天,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回报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又想起留在长安的母亲段氏和妻子呼延氏,心里一阵愧疚,这两个苦命的女人,对不起了,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一行人大张旗鼓回到广固,慕容德迫不及待地召见了慕容超和宗正谦,他想第一时间亲耳听到侄儿的传奇经历。
慕容超见到素未谋面,却又神交已久的叔父,全部的感情在那一刻宣泄了出来,他哭倒在地,小心翼翼地献上那柄珍藏的金刀。
不错,就是它。慕容德抚摸着这柄熟悉而又陌生的金刀,20余年了,它终于又回到了主人的手里。慕容德不由失声恸哭,物是人非,往事一幕幕,让这个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叔侄俩抱头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