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一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张爱玲塑造了红玫瑰和白玫瑰两类女人。
作为男主人公爱过和结婚的女人出现,她们似乎只是男人的附属,没有存在的独立价值。
红玫瑰与白玫瑰,一个是热烈的情妇,一个是圣洁的妻。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两类女人,一类是可以娶回家做妻的,一类是娶不得的女人。
跟白玫瑰相比,红玫瑰应该归入娶不得的行列。
作为红玫瑰化身的王娇蕊一出场就给人很不“正经”的感觉,一开始她就是穿着浴衣出现的:
“一件纹布,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可以约略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当时她正洗着头,也不顾及自己主人的身份,就那么顶着一头泡沫见了来租房的丈夫的朋友——佟振保。
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就勾住了佟振保的心,让他浮想翩翩,浑身燥热,忍不住偷偷藏起她掉在浴室地上的头发。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娇蕊开始释放出更多魅力:她说话俏皮,把喝钙乳说成“喝墙”;她爱吃甜食又怕发胖,可是见到糖核桃就一路走一路吃起来,还振振有词为自己找借口……
她的身上,混合了成熟妇人和稚气婴孩的娇媚,对佟振保构成不可抵御的诱惑。
在佟振保那面看起来,是她先诱惑了自己,但在她,根本不需要诱惑谁,她不过是没有拘束地展示了自己的魅力而已。
“有一种女子,任何男人都会认她为红颜知己,事实上她心中却并无鹜,一派赤子之心。” ——亦舒《玫瑰的故事》。
这种女人,生来就有颠倒众生的魅力,王娇蕊懂得自己的魅力,就像“一个人学会了一样本事,总舍不得放着不用”一样,娇蕊总在有意无意中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为她倾倒的男人不止佟振保一个,她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把爱情作为好玩的游戏。
父母送她到英国读书无非为她嫁个好人家,大学文凭就是最好的嫁妆。她却不想结婚的事,直到玩得名声不好了才手忙脚乱抓个王士洪结婚。
看起来她很擅长谈恋爱,善于和男人周旋,是个很好的“爱匠”,但是真正的爱情却是第一次遇到。
在这点上,上天是公平的,不会因为你美丽或者擅长恋爱就赐给你更多遇到爱情的机会。
和佟振保这次,娇蕊是遇到爱情了。
对佟振保来说又何尝不是?
遇到初恋玫瑰时,他还不懂爱情,所以分手并没有带来多大的痛苦。
和娇蕊的恋爱就不同了,佟振保陷入从未有过的狂热里,尽管开始还存着戒心,看到娇蕊痴情地嗅着他墙上大衣的烟味儿时,他彻底沦陷了。
这样的爱,在娇蕊还是生平第一次。
她第一次专一去爱一个人(看来不够专一是因为爱的不够),要为振保打造一所专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过惯了富太太生活的她知道振保拮据就拒绝去有音乐的西洋茶食店,只是陪他在马路上走走就满足了。
在他的朋友面前,她一反常态端凝富态,矜持微笑,特意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
一向在感情上游刃有余她变得不再潇洒,开始患得患失,觉察到振保的迟疑时,一遍又一遍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她不像对待别的男人一样高高在上,甚至变得异常卑微,低到了尘埃里,太害怕失去这份爱情,她一遍遍向振保保证:“你别怕!”“我都改了……”“我绝不会连累你的”“你离了我是不行的,振保……”
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爱了就不顾一切去爱,不惜离婚也要和佟振保在一起。
而当她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自私和怯懦时,即便再不舍,在振保睡着时偷偷返回来哭了两次,最后还是坚决地离开了这个男人,哪怕离婚已成事实、两手空空也义无反顾。
这个在爱情中全心全意去爱、不为自己留任何退路的红玫瑰,必定永远成为男人心头的朱砂痣。
说完了红玫瑰,再来说白玫瑰。
白玫瑰烟郦,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她不够聪明,像我们同学里那些最刻苦的女生,尽管很用功也学不好。
她身上有着众多女孩的影子,她的一生早早被设定好,按照既定的轨道去完成,那就是读两年书,找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嫁人才是目的,读书好坏是不重要的。
在这点上,娇蕊和烟郦其实一样,娇蕊的父母把她送到英国读书也不过为了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只不过,娇蕊不够听话,借着玩的名义寻找爱情,而烟郦,是最听话的乖乖女。
在最合适结婚的年龄,她遇到了佟振保。在佟振保眼里,烟郦是最适合做妻子的女人;在烟郦父母眼里,佟振保也是最适合做丈夫的男人。两方面都很满意,于是顺理成章结了婚。
烟郦是简单的,简单得有些乏味,她没有恋爱经验,不懂得取悦丈夫,经历过红玫瑰的佟振保并不喜欢寡淡的烟郦。
佟振保只是想找一个听话的家庭主妇,对内操持家务,对外应酬朋友,结果发现烟郦既不善于理家,也不懂应酬,感觉自己吃了亏一样,只有维持表面的体面。
烟郦对振保也谈不上爱,不过是因为他在那么多人中选择她做妻子,尽到了丈夫的基本责任。她不了解振宝,也用不着了解丈夫,似乎只要每月把家用给她就好了。
烟郦的最大优点是柔顺,当初振宝娶她也正因为这点。她把丈夫看成天,事事都听从丈夫,本来就没决断的她更加没有个性。
渐渐地,烟郦被丈夫轻视,当着人也呵责她的不是,进而,连仆人瞧不起她,所以她宁可三天两天换仆人,因为在新来的仆人跟前可以找到几天做少奶奶的感觉。
在这个家里,烟郦是寂寞的。没有丈夫的爱,没有仆人的尊重,她想要诉苦也无处诉,因为女儿也被送到寄宿学校了,只靠听无线电才能听到人的声音。
烟郦得了便秘症,每天在浴室里一坐坐上几个钟头——只有那个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做事,不说话,不思想,其余的时候她也不说话,不思想,但是心里总有点不安,到处走走,没着没落的,只有白天的浴室里她是定了心,生了根。
在棺材一样的家里,烟郦守着一座婚姻的坟墓,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和裁缝的偷情,算是对无望婚姻的唯一一次抗争,除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样的烟郦,像很多在婚姻里得不到关爱的女人,习惯了被漠视的人生,过着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因为没有力量去反抗,只有在沉默中默默死去。
红玫瑰与白玫瑰,也许热烈,也许淡然,各有各的美丽。
红玫瑰也好,白玫瑰也罢,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是独立的生命,即便活不成男人心头的朱砂痣或白月光,也应该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
2022-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