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夜时分接到安妮的电话,电话那头已经完全哽咽,让我完全听不清楚,虽然困意十足,但我知道安妮是一个特别善解人意的姑娘,若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段给我打电话的。
她一度哽咽许久,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她说,她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看到任何一个男人走过来,都会有一种冲动,她想拉住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喊,来爱我吧,来爱我吧,带我走吧。
那些陌生的男人的面孔走马灯地在她面前一晃而过,没有一个人肯留下脚步,来抚慰这个灯火阑珊处负伤累累的她。
她说她的心中好像被人剜去了一个巨大的洞,周围流着汩汩的血,她躺在血泊中,再也爬不起来。
她的那种感觉,我懂。
安妮已进不惑之年,老公虽比她大5岁,但仍花心不改,出轨被抓,安妮果断要离婚,老公不答应,她一怒之下,抛下还在运转的公司,去外面散心。
我告诉她,亲爱的,那时候,我也没有男朋友。
一个人,独自走向冷冷的街,路灯在街的两旁散着幽幽的清冷的光,我好冷,恨不得去拥抱路灯。
那时候,刚结束一场被父母激烈反对的恋情,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父母反对,而是真是情缘已尽再难续,我快刀斩乱麻,如挥刀断臂,血流不止,却也只能忍住剧痛,自我包扎好伤口。
那时候我常常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酒吧?舞厅?约会?
不!
去超市。
我要去超市。
超市里温焖的气息像家里的火炉,我会复苏。
最喜欢看货架子上的品种繁多的面包、以及馒头包子之类的面食,她们一个个香甜、温软、带着麦香、奶味,就像我遗落在风中的爱情,曾经那么甜甜圈。
我会选一个最呆萌的大馒头在手里,捂在怀里,就能感到它们烘焙出来的温度和香气,想到明天会有一个白胖家伙在等我醒来,我会早早地起床看她,常常不舍得把她吃掉。
吃掉她,就没有人等我下班了。
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老人、中年人、孩子,到处都是氤氲的人气汹涌的人流,我会渐渐回暖。
最倒霉的是我总会碰到一对对情侣,他们一对赛一对的恩爱,但爱情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有一次,一个男人熟悉的背影在我眼前略过,好像是他,他的名字已经到了嗓子眼了,可我还是忍住,就算真的是那个他,我干嘛要叫他,回头的草是难吃的,我咽不下去。
(二)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半了,我抖了抖头上的雪,用渐暖的身体来陪伴这一屋子的寂寞。
有个爸爸的老战友也在这个城市,我和他的爱人很投缘,她常常来看我。
有一次,我刚从超市回来,她已经在宿舍门口来等我了,她笑着过来帮我拎东西,一拎起来,就说到,你买了什么?怎么这么轻?
这哪里值得去超市一趟?外面那么冷,去一次就该多买点回来。
我对她的嗔怪笑笑,她不会知道:我的宿舍很冷,而超市却是暖的。
我故意把一周要买的东西分成七份,这样每次下班我就可以有充足的理由出去一趟,不为别的,就只为赶一场和超市的约会。
阿姨说,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不知道哪一天,能有一位王子把你从这里接走,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呢,外地的优秀姑娘,的确是不好找对象呢。
我忍住泪,笑着说,阿姨,你已经给我介绍好多次男朋友了,总会有这一天的喔,说的时候,却并没有觉察到有泪在眼底。
阿姨说,你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再苦都要去安慰别人。
也许是吧,就像现在,我的心痛得厉害,可是我还能笑。
毕竟,我还是幸运的,有个阿姨,她懂我,可她终究要回自己的家,而我的家在哪里呢?
我想,我英俊的王子,他一定在路上,而路又是那么的艰险漫长,他要越过十二道山,跨过十二道河,杀掉十二个怪兽,才能赶到我这里。我一定要耐心地等。
而现在,我要做自己的男朋友,我要变出一个王子,照顾好我自己。
(三)
再小的屋子,也要有家的气息。
买了锅碗瓢盆,我的男朋友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演奏爱的交响乐。
买了电子琴,买了电视,DVD,我的男朋友会在我劳累一天后给我甜蜜的抚慰。
从超市回来买来张信哲的唱片,就听那首《做你的男人》,那是我的男朋友在为我特意酿造爱的呢喃。
我的王子,或在东京、或在纽约、在我们相爱的每个地点,他举世无双,玉树临风,在等着我一起去坐幸福的地下铁。
而无论我们徜徉到了哪一站,都是我们拥抱、亲吻、两情缱绻的爱的港湾。
我们散步,逛街,音乐徜徉在我们耳畔,爱情流淌在我们心间。
我们跑啊跑啊,我累啦,他会用宽大的臂膀把我一把抱起,转圈圈,而另一只手还要帮我拎着高跟鞋。
然后,我枕着他的胳膊沉沉地睡去,睡得又美又暖。
一大早,爸妈打电话过来打破我的梦境。
我的男朋友一定会接过电话说,爸,妈,有我在,梅梅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
安妮,那时候,我也没有男朋友,那么就做自己的男朋友吧。
不要为那些不太可靠的男人哭,你唯有像我一样,吞下寒冷的冰,化为温热的泪,先洗刷自己再拥抱自己、温暖自己。
把那个男人从你生命中剔除出去是会很痛,但是你英俊的王子已经在路上奔驰,我已经看到他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他杀完最后一只怪兽,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