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凉。
我走在田野上,田埂上随处可见簇拥的青草,细细的露珠铺满叶子,泛着细腻白光,宛如笼罩着的一层薄纱。蹲下身来,便能闻到青草和泥土混合的香味。亭亭舒展的三叶草,新鲜娇嫩的奶油草,我毫不留情地向它们伸出双手,大把大把捞着,好像永远都摘不完,欢快的笑着,笑着,直到醒来。
唉,我是不可能清晨去采草的,做这样的梦,完全是因为一个‘客人’的缘故。
初次见到这位客人时,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只见一个白影从眼前闪过,消失在房屋一隅。
我问它的名字,爸爸说:“叫卡他耳!”
我又去看它。
夏日炎炎,我却见它躺在地板上瑟瑟发抖,便急冲冲朝楼下大喊:“卡他耳怎么一直在发抖?”心想该不会是生病了吧,难道是中暑?堂弟闻声赶来,我让他把卡他耳抱到楼下吹吹风,凉快凉快。卡他耳却不领情,拼命挣扎,才到楼梯口就挣脱堂弟怀抱,一跃到了地下,沿着一面墙径自走到角落去了。我们只好搬过几把小椅子,将他围起来,这时才有机会近距离欣赏它:白如雪的皮毛,晶莹透亮红得像石榴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精致得彷佛是芊芊细手用白雪捏成的鼻子,还有一对又长又尖的耳朵,虽然这耳朵看起来太夸张,和身体比例不太一致,但如此明目张胆的不协调倒让人产生摸一摸的冲动。
于是,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它的耳朵,谁料指尖刚碰到就被那大耳朵弹开了,为了躲我,它还往前挪了几步,我只好换个方向观察他,只见它弯下头,抬起一只爪子挠了挠鼻子,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不知道是打喷嚏呢还是对我‘嗤之以鼻’。我觉得它这样子可爱极了,将手轻轻搭在它背上,缓缓划动,以为它能被这温柔的抚摸所俘虏,没想到它竟又从我手下快速滑过,往前一步,蹲在那里瑟瑟发抖。我不依不挠,它也不屈不服,最后居然钻进窗帘,只将少许弯着的背露在外面,我只得感叹:“兔子的性格还是很好,安静又温柔,不吵不闹,就是谁都碰不得。”掀开窗帘,让它露露脸吧,它居然将双手作揖于嘴前,低垂着头,好像祈求我不要去打扰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概是个喜欢独处的动物。
卡他耳很享受独处,静静地呆在自己屋里,很少发出声响,就算傍晚放它出来乘凉,它也静静地蹲在那里,优雅的背部弧度像极了竖琴。但有一次例外,那天趁着有空,我和弟弟打扫了卡他耳住的屋子,用瓷砖给他在最远的角落做了一个‘冰床’,又在屋子中间做了一个‘冰厨房’,还清理了它门口的厕所以及一些杂货,最后还放它出去兜了风,谁知道这个小家伙出去溜达一圈就找不到自己家了,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蹿来蹿去,时不时地抬起双手挺直身子,活像土拨鼠。好几次它走到我跟前,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然后开始嗅我的脚,嘴里喷出一丝丝热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顿时就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据说兔子嗅觉最为灵敏,主要以气味辨别周围一切,它肯从我脚边离开又回来,说明这是它熟悉的味道,它认为是安全的。这天,是卡他耳最活泼的一天。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培养感情的方法。卡他耳喜欢吃草,奶油草是它的最爱,如果我在它饿的时候不停地喂它吃奶油草呢?于是我看准时机,找来几株奶油草,将叶子上的小红虫甩掉,等到奶油草干得差不多了,就拿起一株去喂卡他耳。卡他耳的厨房只剩下几颗玉米粒了,它蜷缩在冰床上,还是发抖,这回是热的还是饿的?我踏进它的屋子,走到它跟前,它一动不动,直到我把那株奶油草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才凑近鼻子嗅了嗅,忽然又向后退缩,不吃。我将叶子一片一片撕下来,好让它闻到诱人的奶油香,它凑过鼻子上前想嗅嗅,胡须一颤一颤的,我便把草送到它鼻子底下,它贪婪地嗅着,突然头一歪,就听到“吱吱吱”的咀嚼声了,我心里很高兴,想趁它放松吃草的时候摸摸它,哪知它又不情愿,躲开了,我不免有点小失望,将最后一片叶子喂完后,便决定十分钟后再喂它一株草。就这样,每隔十分钟,我就去喂它一株草,一片一片的喂,可直到喂完手上所有的草,卡他耳还是那样冷漠,碰不得,摸不得,不高兴了就走。
第二天早上,我再去喂草时,它居然主动朝门口走来,欣然接受我带给它的美食,饱食一顿后,就在地上胡乱抓几下,磨磨爪子,然后侧躺着,背靠着墙,头枕着半截黄瓜,慢慢地合上眼睛。我很得意,看样子,我在它身边让它觉得很安全很放松,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开始认可我这个朋友了呢?卡他耳安然地睡着,身子随着呼吸微微沉浮,我不禁伸手轻轻碰了它的头,“瞪”的一下,它瞬间弹起来,往前跳了好远,到最角落里缩着身子,舔了舔爪子。我失望地起身,悻悻走出门口,然后故意放轻脚步,再蹑手蹑脚地折回来,趴在门外偷偷看它,它背对着我,半蹲着一动不动,竖着它的大耳朵。我清咳一声,它的一只耳朵微微闪了一下,但还是对我不理不睬,不把我放在眼里,同时还不将我放进耳朵里。
唉,我多希望它回头看我一眼,蹦到门边来听我说再见,多希望它也像猫咪一样用头蹭我裤腿,温顺地眯着眼睛享受善意的抚摸,可它,毕竟是高冷的卡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