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我家院子的后边,算得上半个邻居。
她初来的时候,母亲老爱让我给她送一些吃食,说是看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看着可怜,以后也都是邻居了多多照顾些也算积些福。
我听了只是撇嘴,朝母亲拌鬼脸“都是让我跑腿,哼。”
父亲就在一旁丢下手中的书哈哈大笑。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因为一场带着寒意的春雨。
母亲接我放学回家,在半路上告诉我,今晚新来的邻居留在家中一宿,我心里生出不舒服,撅着嘴。母亲就宽慰我,她钥匙丢在了学校,下着雨也没地方休息,见她初来乍到父亲就做了主请她来家里休息。
回到家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在中堂前的花架旁晃动,母亲俯身在我耳旁“就是她了。”
我愣了片刻,只觉得那个背影好生熟悉,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后来读到红楼梦里黛玉与宝玉初相见的画面,才惊觉我与她的缘分是早早就种下的飞蛾扑火。
“知忆,快来和你冉竹姐姐问好。”父亲从书房出来看到我站在廊道里,招招手让我过去。
“冉竹姐姐好。”我跑到父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怎么还害羞了起来?”父亲打趣道
“读几年级了?”她问
“再过几年年就要读女子高中了。”父亲拍拍我的头。“到时候还要多多劳烦你照顾她的学业。”
她看我一眼,像云的眼里有了霞光的彩色。
傍晚雨停在院子里,她撑伞,一身暗青色的长袍立在我家湿漉漉的竹子前。风动的时候,她叹了气,转过头看见父亲在卧房的窗前为刚洗过头的母亲轻轻地擦拭海藻般的长发。她愣了愣,撑着伞就去了客房。
我躲在花架旁将她眼底浮动的悲伤尽收眼底,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一生只剩下了残缺。
又过了些日,赶上了清明节,母亲一大早就煮了鸡蛋,让我去给她送去几个。
我去的时候,她刚刚从外边回来,眼睛还是潮湿的。
见到我 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她拿一双沉了月光的眸子望着我。
“我们这独有的习俗,清明节吃个鸡蛋,寓意痛苦赶紧滚滚滚。”
她被我夸张的解释方式逗弄的笑了起来,宛若穿过层层青云的光打在雨后的玉兰花那样使人着迷。
“进来吗?”她停下笑,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
“不了,我还要回家陪我父亲回老家扫墓呐。”把碗塞到她怀里,我就急着跑回了家。
“以后,没事可以过来玩。”她的声音飘了过来,变成了一朵柔软的云,钻进了我年少的岁月里,不知人间规矩的胡乱闯荡。
又过了一年,我与她变得娴熟起来后,就常常跑去她家找她问一些做过的题,还假装听不懂,缠着她一遍一遍耐心的讲给我听,有时候,一讲就是一个黄昏。母亲时常来叫我们吃饭的时候,温柔的责备我不懂事,她就替我辩解两句,我便搂着她的手臂朝母亲做鬼脸。还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做题时怎样怎样的厉害,神速,她就偏过头朝我温柔的笑笑,等她转回去头和母亲交谈时,我就赶紧拍拍自己发烫的脸。
深秋一到的时候,街上就有许多吆喝卖糖葫芦的,我总是把母亲给我的零花钱存起来,给她卖糖葫芦吃。
“冉竹姐姐,看看这是什么?”我去的时候,她在暗窗处背这双手,清影落在窗柩上,被风轻轻摇动。
“知忆,我要走了。”她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远远看去像挺立的竹。
“冉竹姐姐,你要离开我?”我慌了神急忙上前抱住她
“嗯。”她的手拍拍我的肩“世上哪有不分别的相遇?”
“可我来年就要去读你在的女子高中了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她为我擦泪“是糖葫芦啊,以后不要为别人花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我用余光撇了撇落在地上鲜艳的糖葫芦,眼泪涌了出来。
她还是走了。
我被母亲抱在怀里,听母亲轻声的安慰。
“人啊这一生总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离别,经历多了就不觉着难过了。”母亲这样说。
等我长到十七八的时候,父亲在一个深秋的午后离世了。
母亲几次哭晕在父亲的灵柩前,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脆弱。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来了离开几年毫无音信的她,眼泪顺着苍白的思念,潸潸而落。
从此人间,我能爱的人还有几个?
第二年的秋天,我考上了北平的一所大学,告别了母亲。
“找不到她就回来吧。”母亲在纷乱的车站里抱抱我。
“嗯。”我答应了母亲。
我到北平的第一年,没课的时候就四处寻找她曾告知父亲的旧址,找了一日又一日。
母亲寄来信的时候,人间把她还给了我。
她清瘦了不少,但依旧是留着寸头,目光里含着一寸凉一寸灰。
“冉竹”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隔过人群朝我看来。
“是我啊。”我朝她小声的喊。
“知忆?”她走了过来有些惊喜。
“是我,是我。”我扑进她单薄的臂弯里,失声大哭。
那时候我不知道,失而的复得,是人间留给我的最后一场欢喜。
她带我去了她住的地方,院子不大,极目所触皆为青色的竹子。
“冉竹,你为什么种那么多的竹子?”
“当你有喜欢的东西时,你会恨不得遍地皆是你所喜欢的。”她煮了茶。
我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痴痴的笑了。
晚上她留我吃过饭就送我回了学校。
“冉竹,我还能见到你吗?”
“嗯”她摸摸我的头,朝我弯了眉眼。
回到学校的第二日,母亲的信才到我的手上。
母亲在信里问我,有没有找到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看看,父亲种的果树结了果子,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吃了,如果找到她就带她回来吧。
我给母亲回一封装满快乐的信,字里行间全是再一次遇见她的甜蜜,和期待。在信里我告诉母亲,再过些日子我就带她回去。
又过了几日,我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却不见了她。
我看着满园的翠竹,撇撇嘴,哭了。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她就是一朵云漫无边际的飘着,风一来,她就远了近了的流浪去了。
学校里放了暑假,我买了车票准备回家,临走前还是去了她住的地方。
“知忆”她的面容俨然有了人间的沧桑。
“为什么?”我问她
“你还小,不懂。”她搪塞我
“学校放假了,我要回家了。”我说
“哦,几时的车?”她问
“你跟我回家吧,父亲种的果子熟了。”
“嗯好。”她又说“那你要等我些日子。”
“冉竹,跟我回家吧。”
她替我擦泪“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回到家的时候,只见家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却不见母亲的身影,四处询问邻居,他们一个个却支支吾吾的。
“知忆啊,你母亲几个月前就去寻找你父亲了。”老镇长抽了一口烟。
“是得了春寒,一天夜里发烧,烧没了。”他们说。
我被她抱在怀里听她温柔的安慰。
“知忆乖啊,你还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知忆啊,别哭,一会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等到众人散去后,她陪我坐在父亲的书房里。
“冉竹,以后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好。”
我与她在家里呆了一段恬静的日子后就回了北平。
我依旧在校读书,没课的时候就去她住的地方玩上一天,有时候她外出,我就同满园的竹子在斑驳的岁月里等她回来。很多时候是在黄昏来之前等不到她的,但我已经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听母亲的话习惯离别带来的伤感。
我在北平读书的第三年,一个大冬天的夜里,我与她院子里生火煮酒时,一个模样甜美的女孩子就冲了进门,朝着我的脸扇了一巴掌。
“她是谁?”女孩子梨花带雨的指着我
“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冷了脸
“当然有关系!”梦西看着我“你是哪里来的贱人,给我滚出去”
“够了!”她脸色铁青“滚!”
“该是她滚”
“我让你滚”冉竹近前一步冷这眼
“她是我姐姐。”我说
“是吗?”梦西说“当初我姐姐也是这样说哎,可是呐,”
梦西朝着我璀璨一笑“她却是爱上了你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斯文败类,并因此葬送了性命”
“醒醒吧贱人,她不可能爱你的。”
梦西摔门而去没多久,从黑黑的上空飘落片片白雪。
“你爱我?”她问我。
“嗯”我坐在她身边“从豆蔻的十五爱你到了如今的二十三。”
“谁让你爱我的!”她把酒壶踢到在地冷冽的看着我
我忽然难过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
“为什么?”她突然红了眼“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我回学校了。不然明天雪下大了就不好回去了,回不去就要耽误上课的。”我说
“以后不要来了。”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的刺进我的心里。
“冉竹,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出了门就蹲在了她家的门外,静静的听她砸了一夜的东西,嘶吼了一宿,又看大雪在街头飘到了五更。
后来回到学校后,我真的没再去找过她,倒是那个叫梦西的女孩子来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她来,我正在上国学课,她粗鲁的推开我们的教室门,打断老师的讲课,站在讲台上,冷冰冰的给了我一个笑,就把我爱上一个比我大上六七岁的女人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给了出来。
第二次梦西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里做工,她强硬的把我拉到了人多的地方,讲我怎样不知羞耻的爱上一个比我大的女人,并且死皮赖脸的纠缠着人家。
第三次梦西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学校劝退了,正在收拾回家的东西。
“谁让你爱的是她。”梦西瞪大眼睛望这我
“能和我讲讲她的故事吗?”
“为什么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样恨你?梦西别过头去
“同我讲讲吧,关于她的一切。”
梦西眼里滚落两滴泪“我姐姐比我大三岁,叫梦依。
姐姐从小就生病,是不能见到光的病,所以只能在屋里养这,我的母亲和冉竹母亲是好姐妹,所以冉竹经常来我家陪我姐姐玩,给她讲许许多多好玩的事情,有书里的妖魔鬼怪,也有西洋画里的向日葵。姐姐被逗得时常笑弯嘴角,那时候我很羡慕冉竹对姐姐的好,羡慕冉竹对姐姐独有的温柔呵护。”
梦西朝我眨眨眼“你应该知道的冉竹从不轻易与人笑,可你不知道她的笑都留给我姐姐,也随我姐姐埋在了一捧一捧的黄土里了。”
“不哭。”
梦西倒在我肩上“后来,后来,姐姐长大了,就偷偷爱上了冉竹,不知怎地就被母亲发现了,一顿毒打后就匆忙的为姐姐选了一家婚事,我去给冉竹送信,却被她赶了出来,凑巧的是她的家人为她安排了去国外留学,她走之前姐姐来找过她,求她原谅她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求她原谅的姐姐让姐姐滚,姐姐回来后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在她出嫁的那天上吊自杀了,家里人都嫌弃姐姐丢人,趁着夜色就把姐姐埋在了一个荒郊野外,后来我们举就家迁移去了晋江。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替姐姐报仇,一定不要让她一生好过。可我发现这些年的纠缠只是让我心累,让我痛苦。”
我笑笑“如果你真的爱她,真的想为你姐姐好,就放过她吧。”
“或许有一天我会放过她。,可不是现在”
“好。”我想替她擦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她也不可能爱你的”梦西站了起来“你也早点放过她吧”
“从我见到她第一眼就把一生暗许了她”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我坚定的说
等到梦西走后,我就带着行李去了车站。
“你要回去?”她突然出现在纷杂的车站里
“是。”我看这她清瘦的脸颊回答
“我跟你回家。”她说
“但答应我,以后只把我当姐姐看待。”她又说
“好啊”我答应着“冉竹姐姐”
我们回到家后,她又去做了女子高中的老师,依然住在我家院子后面,同我做着邻居。
我偶尔就跑到她家里找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教我读书,听我说一些不知从那里听来的笑话。
“知忆,明天我要回去了。”傍晚的风吹起她藏蓝的长袍。
我端着饭的手一抖
“知忆,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她说
“别找我。”她又说
“好。”我低头去吃饭,泪就落了一碗。
“知忆。”吃完饭我们就并排坐在竹影下。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还很害羞,躲在你父亲的身后不敢看我,那时我在想,这个小丫头看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怎么见到我就害羞了起来?又一细想,怕是因为我是个生人吧。”
她轻轻一笑朝着我。
我依靠在她肩上“你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后来,又听你父亲时常向我提起你的淘气,说你太像个男孩子,说是以后你上女子高中的时候,让我不要惯着你的淘气,我那时就在想,这个孩子应当很有趣。”她的声音很轻
“一开始你去给我送你母亲做的吃食时还对我害羞,我那时还在揣摩你父亲话里的真假,谁知道日渐熟悉后,我就见识到了你的淘气,明明那些题都会自己做,还闹着让我给你讲一遍又一遍,明明知道己背的诗背错了,却还要那样不知悔改的大声背出来给你的父亲听,挨了训还嬉皮笑脸的跑到你母亲怀里朝你父亲做鬼脸。”
“你母亲背地里老爱逗我说,我家知忆是十分的中意你啊,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啊。你父亲就在一旁插话说,女孩子怎么了,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什么都阻碍不了的。那时,我除了震惊,也暗暗佩服他们对你喜欢的尊重。”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喜欢我的。”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十七的时候,我父亲写信给我,说母亲病重让我回家,我就那样走了,后来读你父亲的来信我才知道,你哭了好久,夜里做梦也常常念起我的名字,那时候我只当你把我当成一个亲姐姐,所有的不舍都源于此的。我回到家,母亲身体健康硬朗,还没等我去质问他们为什么又骗我,我就被锁进了暗房里,他们在为我准备一场我毫不知情的婚礼,婚礼那天,母亲亲自为我换的喜服,她边换边落泪,说是为了我好,我就问她 什么是为我好?逼我嫁给一个男人就是为我好?还是逼死喜欢的我的女人为我好?她回答我的只有不停落下来的眼泪。
等喜服穿好的时候她们就留我一人在房间里,我就从梳妆镜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与的就插进了我的肚子里,血比我身上的喜服还要艳丽。看着推门而进的母亲慌了手脚,我报复性地笑了。他们最终选择放弃我这个逆女,把我的伤上了药后就赶我出了家门,并向外人宣布,我已死。”
“我就跑去了北平,当了个教书的女先生,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平静。”“只不过夜里时常想起梦依,想起她哭着跪在我脚下求我原谅她对我逾越的爱,想起她被世人唾弃的无辜,想起她死后被埋在荒郊野外的凄凉,有时候,我也从梦里惊醒,惊醒后我就睡不着了,开始发了疯的想念你。”
“我就给你父亲写了信,问你怎么样,过了好久,我收到了你母亲的回信,她在信里告诉我,你父亲离世了,并安慰我不要难过,又把你来年要考学的消息讲给我,说是你想找我,你母亲又告诉我说,如果你找到我,一定要替他们照顾你,我没有回信。”
“第二年春上,我们就遇见了,你扑进我怀里哭的十分委屈,那时候,我抱着你想的是,不要离开你了,不管以什么身份,都要呆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以为我自由了,也以为我的喜欢也自由了”
“梦西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我,她见到我就开始哭,骂我是个畜生,害死了她的姐姐,说是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知忆啊,你知不知道其实告密的是梦西,她嫉妒我对梦依的好,也嫉妒她父母对梦依的呵护,她嫉妒啊所以她就想着毁了梦依的一切,她串通好我的父母,利用他们不愿玷污家风的心情,就让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拒绝梦依,就不逼迫梦依父母将梦依嫁到他乡去,那时候我很惊慌,我不知道我对梦依只是姐姐对妹妹的感情的,还是男女的情爱。无论哪种喜欢,我都不愿意害了梦依的,就答应父亲出国留学,我以为只要我走了就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我没想到,等我两年后回国,却被母亲告知的是梦依在她结婚当天上吊了,我怨恨父亲的不信守承诺,一气下就跑去了你们那个小镇。”
“梦西告诉我她要是得不到的就会毁了,知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害怕她来伤害你。”
“所以我又走了,,我想离你远远地,这样子,你就会过着你平淡而幸福的一生,等我回来办事的时候,却又被你遇到了,你说让我跟你回家,我犹豫着还是去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此次回去,你在人间再无亲人,那时候我就想起来你母亲在写给我的信里的那些交代了。我们在你家住了些恬静的日子,等到你开学的时候又回了北平,知忆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余生只和你在这里度过,可我不能耽误你的学业,,也不能耽误你过正常女孩的生活。”
“回到北平后,我常常被梦西在半路拦截住,听她重复她和梦依的喜欢。”
“知忆,你知道吗?每次见到梦西哭着拉我手臂,我都能想起梦依小时候爱抱着我的手臂听我讲故事,每每我都不能控制自己去恨梦西的嫉妒。”
“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找到你可我没想到那么快。”
“她的愤怒是我所预料到的,可你大方承认的喜欢却使我方寸大乱。”
“你说你从第一眼见到我一直喜欢到我现在。”
“你坚定又悲伤的望着我”
“知忆,你知不知道,我那时的惶恐和惊喜。”
“可我还是选择了退缩,选择了逃避”
“可我忘记了梦西对你的嫉妒,忘记了你的心碎,等我意识到时候就匆忙赶了回来,去学校找你却被告知你被退了学。”
“我才清醒的意识到原来我与你的深情终究是不被这个人间容忍的。”
“我是托朋友在车站找到的你”
“我答应陪了你回家”
“我知道自己对你的亏欠,也深知自己对你的不舍,我就偷偷告诉自己,再陪你一年,看你长大,看你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到时候我就为你寻一家好人家,在离开的。”
“等我们回到过去的那样惬意日子后,我心底那个不要离开你的念头越加疯狂了 ”
“可是知忆,我怎么能那么自私那?拿我的喜欢威胁你,让你陪我一生动荡不安,又要受世人的指责与谩骂?”
“我知道你愿意啊”
“可现在我不能那样做了,也不能有那样的想法了。”
“梦西昨日给我来信里说,如果我不回到江西去,她就一辈子缠着你不放,让镇上的人都来侮辱你,让你从此背井离乡,她也寄信给了我的父亲,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你成为第二个梦依。”
“知忆,我多想这辈子是个七尺男儿,这样子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欢你,迎娶你做我的新娘子啊。”
“我多想我这一生是个自由人啊”
“可都是痴人说梦般梦幻”
她讲完后,挂在西边树梢的月亮就不见了。
我躲在她怀里“冉竹,我们还会再见吗?”
“还记得我教你的诗吗?”
“那一句?”
“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在朝朝暮暮?”
“我记得有一句是:青山不老,为雪白头。”我的眼睛望着她清瘦的下巴“等你来了,我们一起白头。”
“好”她紧紧的抱着我。“睡吧”
我就在她怀里安心的睡去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我从母亲床上起身走至窗柩,看着满院子的黄昏,我笑着笑着两个眼睛里就流出来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