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颜欢》第一章锦城

  锦城-----

  终是初夏时节最美,漫城绿柳,絮起微风,朦胧了骄阳,为这座静谧的边缘小城更添神彩。

  

  

  易欢颜推开窗,惊着了对面榕树上的布谷,轻捷地跳到上枝丫,望向她,窗框已经脱落了漆皮,但于这小城却丝毫不突、兀,反是更融入这景。

  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能吸入这夏天的一部分,这么想着,一丝小狡黠落入欢颜心情里,嘴角不觉翘了笑。

  “啊呀啊呀啊呀,我要迟到了!我的天哪!迟到了!迟到了!”匆促地叫嚷打破了早夏初晨的平静。

  身后又上演了以往三天两头就会出现一次的场景。

  易开心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儿高跟鞋,一会儿工作服,一边嘴里还不停在抱怨。

  “啊呀,我明明定好了六点的闹钟啊!怎么没叫我,该死,三天两头出差子,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三次了,完了完了,主任非得骂我一通了……”

  一手系扣子,一手提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眼梳洗完毕,看来也是练出来了的。

  昨天备课太晚了,忘记收好了,一边急匆匆往包里装教案,一边不忘嘱咐女儿:

  “欢颜,饭在桌子上,要记得吃,啊呀!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又是一阵杂乱声响,直到听到那声沉重的门锁闭合声,欢颜叹了口气。又转而望向窗外楼下,看见那急匆匆的身影渐渐跑远。

  

  搬来锦城也有些日子了,也是为了易开心好不容易批下的教师资格证,证发下来后,易开心被调到锦城的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当助教,这对于易开心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从此就要远离家乡了。

  刚开始,外公外婆并不想让欢颜也跟着开心去锦城,毕竟在他们眼里,易开心也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工作忙,怕照顾不好欢颜。但是锦城的学校却是很多,而且师资力量也不错。欢颜小学就是在家门口念的,虽说不差,但到底还是很普通,为此,易开心和父母深谈了半天,才勉强说服。

  这也是为了欢颜,不管是外祖父母,还是易开心,都觉得这些年对欢颜感到很愧疚,外公外婆一直觉得没有保护好她,从小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却又那么懂事;而易开心则为了工作,也因为年轻又冲动,没什么经验,从小忽略了她,现在有机会,总想让她过好一些,也想弥补这些年对欢颜感情上的空白。

  至于欢颜,除了对外公外婆的不舍,也没有太留恋。但是易开心也说了,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他们的,过两年等她工作稳定下来,就把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接到那边去。欢颜这才放心。但她一直觉得易开心对外公外婆之间,总是有些隔膜,或者说是心存芥蒂之类的,具体的她也不明白。欢颜不知道,这是易开心心里的一层阴影,她宁愿永远不去触碰,因为有些事,会因为这一丝契机,而将过去的往事连根掘起,这是大人们的悲哀,不想让孩子们也为之牵连。她只想欢颜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了。

  而易开心对于欢颜却并不知道很多,她不知道欢颜的童年究竟是在一种怎样的环境下度过的,也不知道她的女儿性格究竟是怎样,不知道……很多很多。

  就像易开心不想让欢颜为她的事难过,欢颜也不想让易开心为她的事难过,这是一样的。

  

  小时候,一直不懂,慢慢长大,慢慢看清这世间的黑白,也就明白了。

  欢颜承受了怎样的对待,易开心就承受比她多两三倍。流言之威力,积毁销骨。欢颜很清楚这一点,十分清楚,但是却不能为她分去些许。

  她一直想知道程立远到底又是怎样想的,从小到大,欢颜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记得,小时候每次见他时,他都要抱一抱她,那时还小,虽然不想和这个所谓的“爸爸”亲近,但是每次看见易开心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她,她就本来抗拒着的小手就停了下来。她知道,易开心会高兴的,能让她高兴的事,她会去做的。

  从小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并没有让易开心在她心里的地位降低,她明白,妈妈出去挣钱了,为了她和外婆外公,所以没空陪她,她要好好听话,要好好等她回来,还要帮妈妈照顾好外公外婆。

  随着年龄的增加, 这是一种已经深至骨髓的认知,于欢颜来讲,它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的存在,她已经不能不懂事了,命运给了她这样的安排,她就要担起生活上的砝码。

  也许,她已经习惯了,不像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着父母人的疼爱与呵护,却从来不去问,因为她觉得她得到的爱并不比他们少。

  易开心为了不让女儿多思,从小只能告诉她,爸爸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也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也不是她们两个人的,因为爸爸很忙,有空会来看欢颜的。

  起初,欢颜很听话地相信了,其实,她后来也渐渐懂了一些,程立远有另一个家,那个他真正名义上的家,他有自己的家人,有女儿,有妻子。

  

  有时欢颜甚至在想,程先生那个家会是怎样的?有没有人在他晚归时还依然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等他,为他保留热腾腾的饭菜?有没有人在他熬夜工作时给他一杯提神醒脑的热茶?有没有人在他睡着时为他掖上被角?还有好多好多事,在欢颜看来都冒着幸福的泡泡。

  如果程立远没有像她想的这样幸福,那他可亏大发了。欢颜悻悻地想,心里却又空落落的,委实说不出原因。

  

  欢颜不知道,不知道真正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所以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去想象,梦想着她所憧憬的幸福 。

  小孩子们会憧憬着赶快长大,因为大人们总是会拿“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做为说辞;大人们总会憧憬着回到小时候,因为小孩子什么都不用想,没那么多烦恼。但也只是空想,因为它根本没有可能实现。但人生是公平的,不只给了你一段安逸,还有一段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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