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申

我接到“欣然和男友请吃饭”的消息的时，心里“咯噔”了一声。欣然在，阿周肯定会去。就因为这样，大家就没觉得他俩压根儿没恋过。我也差点以为。

第一眼看到路程瑞那双弯弯的笑眼时，我就觉得不安。看惯了阿周的浓眉大眼与傻笑，其他男孩都显得太过精明。

饭桌上，路程瑞忙前忙后，话不多但举手投足都被大家看在眼里：一会儿为坐在风口旁的欣然披上衣服，一会儿为欣然夹玉米。大家不约而同地交换着肯定的眼神。

欣然所有的小心思路程瑞都能轻而易举地接住，我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的前任男友阿周——坐在我对面的这位以往总是闹闹腾腾，远没有路程瑞细心、有气场。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涮着羊肉，吃得鼻尖都冒汗，似乎今天真的只是一场饭局。

他的过分投入，生硬得让人心疼。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一幕，也许就彻底被骗过去了。那时他与欣然已分手了一段时间，两人恢复到朋友关系。一次聚会结束后，欣然忘了东西在我这，正当我准备追上去，却在街角的咖啡店看见了闪躲的阿周，他前方的不远处就是欣然。

就这样阿周躲在欣然背后走了一路，而我也跟了一路。看到阿周的“全程护送”，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路灯下阿周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

原来阿周完全没放下欣然。就如那首李宗盛的歌里唱的，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

我又看向李欣然，她的目光都是闪闪发亮的。路程瑞体贴又细心，再加上他为了欣然辞掉深圳的工作，来了C城。大家都说，路程瑞有魄力。没想到路程瑞说：“欣然更有魄力，她决定不去留学，和我一起在C城发展了。”

这“重磅炸弹”听得我心一惊，那双不停颤动的筷子彻底泄露了阿周真实的情绪。

阿周和欣然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欣然决定留学。阿周想要欣然等他一年，欣然不愿意，马上分了手。

原来关于前途的决定可以改变，关键是对象是谁。

我在心中为阿周默哀。细想来，他是有很多好时机去表白的，但他却选了欣然的失恋期去表白。谁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一直是我们朋友中最冷静、最有头脑的一个，做事也相当谨慎，不是胜券在握的事不会轻易行动。谁都会冲动去告白，但他绝不会。

欣然与阿周性格相反，想法大胆，行动力一流，不论结果只随感觉。但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兴趣却是相当契合。就连看综艺节目，他俩都能看到一块儿去。他俩聊天，根本没有别人插嘴的份儿，你说上句，他说下句。

更重要的是，别人理解不了欣然的时候，他却能理解。

高中那会儿，欣然看不惯班上的女生排挤一个内向的女生。她挺身而出，嚷嚷着要为受欺负的人讨回公道，差点也被排挤到无法正常上学。我们都不明白欣然为什么这样坚持，如果是出于正义感，帮一帮就行了。但她却坚决要和那个女生“共进退”，谁要是欺负那个内向女生，她就要欺负回来。只有阿周一人说欣然你做得对，我挺你。

在“校园霸凌”还没有被我们正视为一个严重的问题前，他俩就有着相同的认识。

也许阿周就是那个时候，看到欣然身上无处安放的勇敢和坚持自我的自信，继而喜欢上的。这件事过后，阿周和欣然的交往变得密切了很多。

欣然和阿周在一起后，成为了我眼中最接近灵魂伴侣的一对——聊天能二十四小时话题不重样。但聊得来的好朋友，却不等于好的恋人。

那次的“图书馆自习”争吵，让我似乎就对后面的结束有了预感。

我们一群人聚餐吃火锅，欣然和阿周到的最晚，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两人脸上都没表情。我去调配完蘸料，回头就看见了欣然背对着阿周坐着，手上还死死地抓着一个辣椒碟。她的脸和堆成小山的辣椒末一样红。阿周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邀欣然去图书馆自习，欣然不肯。”

欣然哪里是安安静静去图书馆的主？

这与我印象中的阿周太不一样，他不仅了解欣然，也非常尊重欣然的想法。但那天聚餐结束，阿周还是带着欣然去了图书馆。走之前，一向乐呵呵的她脸上绽放的那抹苦笑，我一直忘不了。不知为何我觉得阿周特别像严厉的父亲，而欣然则是那被期待变成凤凰的孩子。

没过一段日子，我收到了他俩分手的消息

分手后，欣然什么也没向我说，问起她也只说一句：“我们只能做朋友。”反倒是一向谨慎内敛的阿周，跟我说了许多。从他的视角里，我看到了他们恋爱世界的另一面。

他并不是真的想管着欣然，带她去图书馆是因为欣然说羡慕学姐能保研。所以他就决定多多督促她学习，未来也能实现保研。

我听完后竟觉得啼笑皆非。欣然的小心思是——希望阿周也夸夸她不错，而不是真的想考研。在七弯八拐的女孩心思面前，认真的男孩总是迷路。

而后来的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熬夜写的高数笔记，她看也没看。他很沮丧，又很恼火，既然想要保研，为什么不好好准备呢？然后带她去图书馆，她也不愿意。他觉得欣然一点都不懂自己的真心，他不过是要她好好学，况且这也是为她好啊。

他知道彼此的沟通出了问题，他越想和欣然聊，欣然却越是闪躲。冥冥之中，他都能感受到欣然的抗拒。留学只是根导火索，只是没想到，欣然会这么激烈地反对，然后毫不犹豫地分手。

如果是朋友，那么欣然早就可以把真实想法告诉阿周，不用遮遮掩掩。如果是朋友，阿周对欣然根本没这么多付出，也没这么多要求。

朋友的身份注定了我们对对方不会有太多要求，而恋人却是将感情集中在对方身上，心思放得越重，对对方的要求就越严苛。

爱才会有要求，但以爱之名的枷锁太重。

自从吃完那餐饭，阿周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欣然出现的社交场合。我想他是真的伤透了，看路程瑞与欣然的互动，就知道路程瑞已轻而易举地走到了欣然的心里。

爱情里吊诡的就是，靠近一个人的速度与时间并不成正比。阿周花了十年时间去尝试敲响心门，但路程瑞却是毫不犹豫地闯进了她心里。

但阿周仍会问我欣然的情况，人不出现，心却还牵挂着。

欣然恋爱甜蜜到爆炸，随便看一看她的朋友圈，都是她和路程瑞的点点滴滴。我不忍告诉阿周那么多，就说很好。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不开心的日子，我试探问他最近怎样，他就说还好。

我知道他有能力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不错，只要他愿意。但我了解到的情况却是，没有朋友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自分手那天起，他所有的社交网站都停止了更新，生活像是停止了运转。

一年后，他才回归到正常的社交圈。一聚会，宣布的就是他马上要去留学的消息。消失在朋友圈的日子，他都在准备着离开。我看着大家一杯又一杯地敬他酒，他爽快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当欣然也敬他的时候，他顿了顿，仰头就喝，眼角划过的晶莹的泪滴刺得我心里生疼。

大家都没有看到，都在热烈地祝贺着他的申请成功。一大堆恭维话围绕着他，但我看阿周那些笑都是苦苦的。

他跟大家说，走的时候，大家不要去机场送他，反正几年也就回来了。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真的很怕有朋友送。而阿周说的时候，目光一直回避着欣然所在的方向，我想是怕看到欣然出现在机场吧。如果她来，他还是会舍不得离开。

阿周走的那天，我还是没忍住，去了机场。自从他宣布要去留学，我总有种“他不会再回来”的感觉。见了他，我惴惴不安，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来接机的，顺路来送送你。”

而阿周突然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说：“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你不要学我。”

    “我与欣然的那段感情是我赌来的。你也知道欣然把我当好友，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争取。所以我只能选在她的失恋期，那是她情绪最不稳定、最可能接受我的时间。”

我瞠目结舌。

    “你知道吗？这段感情告诉我一个道理：百无一用是深情。她像自由自在的海风，我却要求她停留在港湾，但她需要的是与她一起飞翔的海鸥。所以我再喜欢、再投入，我们注定不合适。”

  “人生不只有爱而不得，应该有更多风景可以看，但我要是停留在这里，就真的只有爱而不得了。”

我伤感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他却突然盯着我的双眼说：“你不要学我。我根本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欣然的事，我不会再提起，这样对我太残忍，对你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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