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每年年初有个固定的全城马拉松,我的同事们都提前报名去参加,我想想我好像也可以跑一跑,跑多少算多少,自问体质不错,耐力算有,可是真的跑起来,果真是咬着牙鼓励自己,再100米,再来100米吧。
起点的时候有男女老少,跑了将近5公里,我竟然最爱的是习习的海风,脑袋完全放空,那种咸湿的温柔的味道,扑面而来,跑道两边的景色纷纷退却,汗水滴下我的脸盘,我明白这种感觉,就像和世界完全融合在一起。
我想起了林立小时候的梦想,拥有一辆车,开在海边的道路上,有傍晚的海边吹来的清澈的风,轻轻地拂过脸庞。
我把照片放在人人网上,引来了林立和老祝的围观。
祝十安发来很多个表情,他说,你等着,明年我去厦门陪你跑。
我说,算了,魔都有意,你沿着黄浦江先跑两圈给我看看。
没想到那个周末,老祝果真上了整套装备,拍了个自拍给我,我说你这不像沿着江跑步,你这跑个步弄得跟要去爬珠峰一样一样的。
他说,你说对了,不过我这是要回西安一趟,现在刚开春,我家那冷着呢。
我心里一紧,问家里都还好吧。
上一次,老祝过完年回学校不到十天就赶回去,也是这样开春的时候,长春正在化雪,那次是他爷爷突然病重,刚好我们两个在学校食堂吃饭,他接完电话还塞了口饭,嚼得特别用力,我看他脸颊上的咬肌都爆出来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我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从来未曾看过老祝的情绪那么奇怪,在我眼里,他从来都是从容的好脾气的平和的甚至反应迟缓的,吃个苹果都特别有姿势的,踹他一脚他三秒后才会回应,你干嘛踢我呀。
老祝看着我,眼泪流了下来,他自己也有点错愕,赶忙下来眼镜假装擦擦眼睛。
当天晚上他就买了火车票回家,我知道他和他爷爷的感情甚好,多少安慰都是多余,只能帮他买好火车上的小食品,给他在mp3里下了几首歌,上火车前我还加了句,你放心吧,课堂笔记我会帮你做好的。
结果老祝回去了整整2个月,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特别低沉沙哑,只说在医院里需要帮忙照顾,我也只是觉得照顾病人是个特别累的活,也不敢多说,但我隐隐觉得不对,我感觉到老祝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情绪,我时刻等待着这个情绪爆发。
老祝回长春的时候,我心里觉得沉重,想了想叫上了林立,那个时候他的车行已经开起来了,经常忙得外焦里嫩。
林立开着他的车很快就来了,我俩站在出站口,怎么也找不到老祝,正在着急忙慌想着打电话的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差点没认出他,那应该是我认识老祝后看到他最为落魄的一次,他红着眼睛,悲伤却清醒,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林立,嚎啕大哭。
我想,这个情绪终于来了,他应该已经忍了好久。
林立把我们拉到他车行的临时宿舍里,才知道原来生病的不是老祝的爷爷,是老祝的爸爸,家里人在电话里不敢明说怕他受不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躺在床上,脖子因为化疗都烫黑了,气管受到影响呼吸困难也说不了话,这么折腾了2个月,还是走了。
老祝抱着我说,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了,他怎么能不说一句话就走了呢,他明明有很多的话还没对我说,我们约好等我工作了我带他环游世界,第一站就去他以前参军时候喜欢的那个通讯员姑娘的故乡。
老祝用了2个礼拜,恢复到以前的老祝。
但我时常有种感觉,这之后的老祝,身上的悲伤的痕迹非常明显,如一层雾,笼罩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