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什么?是游子心中曾经的回忆,家乡是什么?是在外人落叶归根的场所,是如今老人养老的佳处。
家乡的记忆,大概在我幼年四岁时有点萌芽,谈不上特别清晰,却有着吃甘蔗的味道,嚼着还是有一撮的甜水留在嘴角边,这或许是农村孩子对家乡眷恋的缘故吧!
如今我远离家乡已有十余载了。
村前村后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村前的小洋楼如春笋般的冒起。村后的泥瓦房也渐渐萧条了。再往村后走,就到了村头,听前辈们讲过,这片坟头曾经在抗战时是一条繁华街道,如今灌木丛生,老街道的前头有一条江,人们称它为后背江下。
在燕麦兔葵的江边,深浅不一的水面,时不时有野子在清澈的水面翻腾。
溪水潺潺流,不知是何方。我曾与故人的离别,让我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也让我对家乡事有自己的认知。
那是1994年的事。我对二太爷的印象并不深,但是零散中还能拾起一些,缘于父母跟着二太爷在一起同厅。断续的记忆里有些父亲在给他的背上刮痧,呻吟的疼痛让我听着突起鸡皮疙瘩。
后面没多久,二太爷就离开了我们。我们在与他做最后的告别时,我隐约记得,他看着我的眼神,是迷离中慢慢合眼,从此我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也怯怯的恐惧。
看着亲人们用扶椅把他扛到祠堂,我们小孩跟到后面,走在铺满鹅软石的行道上,这不平的路,让我们走的如此沉重。
家里的女人张罗给二太爷收拾行头,让他干净而整洁的向我们告别,我也不清楚谁为他换上人生最后一套新衣服。但我知道,母亲和二婶在厨房里煎着荷包蛋,煎了约四五个,才知道那是放在二太爷嘴上的,如今我也不懂的那蛋的作用。有时想想有些事还是要不懂的好,就难得糊涂的活着才是人生赢家。
那一天,下着毛毛细雨,可是二太爷没有和他的女儿作最后的告别。她的女儿在茶陵工作,当时的电话不通,交通不便,给亲人发噩耗消息,至少要半天左右时间才能赶回。当他女儿回来时,他已经躺进了那灵柩中安详地睡着了,女儿跪在火炉旁,烧着昏黄的草纸,涕零的眼泪,在自责没有送上父亲最后一程。
当亲人们到齐后,十几厘米的钢钉在慢慢订入那灵柩盖上,听着那叮当的声,我们的心在颤抖着。
也听爷爷讲过,二太爷也曾经是如此风光,是现在县公安局长,腰上别着手枪,随身有警卫员。
家乡的白事,有着亲人们对逝去的人最高的敬意。堂前挂着一张深蓝色的奠字,堂前两旁簇拥着白色花圈,花圈上有亲人们的挽联,比如万古长青、永垂不朽等字眼。
在出殡的那天,亲人们全部要跪在逝去的人灵柩旁,双手拿着跟筷子长的小竹棍,身上要别挂着有白色的布,最年长的亲人,就要披麻戴孝。
随着年龄在增长,对家乡的一些习俗,渐渐产生了兴趣,我会比对历史,去寻找我们的源,翻看祖谱,我才知道我们是从福建一支张 姓家族分流而来的,祖谱是从明朝洪武开始记载的,距今已有四百余年了。
再听我们的口音,有人说,我们有点像客家人说话,我又把历史再往前推移,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是楚人的后裔,由于楚国被秦国灭亡,祖先又被迫迁徙到越国一带,也就是福建一带。
家乡的年和节,让我颇有印象的是过年、端午节、中秋节。过年要敬菩萨、拜祖先,大年初一要家家户户串门拜年,早上要吃斋。端午节有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菖蒲、蒿草、艾叶的习俗。中秋节有烧塔,敲锣打鼓凑稻草的乐趣。这些都是从楚人那里流传下来的吗?我也不知道。
我们是楚人的后裔,应该是可以倒推而成。楚人是什么,它是倒数第三个与中原融合的国家,你就会发现,楚文明和东周文明的差距。
历史太久了,我们都忘了曾经的来路。
这些与老百姓有多少关系呢,太扯远了,我有时都觉得我是不是在无声唱歌。
最能告诉我们在现在这个家乡的时间,是祠堂旁那棵皮像穿山甲皮似、树上窟窿眼儿甚多、枯枝又泛新芽,需要数十人环抱佛古樟树。
融不进的乡,进不去的城,游子们渐渐对家乡的面貌在模糊。
当年打爆米花的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了,如今的村,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老人们的世界在慢慢封闭着,精神生活的缺失,让他们成了现在急需关注的人,可是自家的好不好,只有冷暖自知。扑克代替了他们打发时间的工具。
不法商贩把商机寻到了乡下,老人们都喜欢图便宜,有的会买五元一斤的蜂蜜,老人们一看假蜂蜜里有几只蜜蜂,就买了十斤。也有老人会买十元三斤的红枣,一吃才知道,是坏的,可是又不舍得扔,宁愿吃坏肚子也要吃完。
我曾经理想的家乡,是人人和谐、农民勤劳、邻里友善,那种淳朴去哪了。人人都已经带有市场经济的眼睛在看人,还不是说,我们的生活方式怎么变,即使信息再发达,交通再方便,可幸福了吗?没有。
这样的农村会慢慢消失吗?
心灵的孤独,是那种怜悯中有点欲言又止、蹒跚中有点蹉跎、夹菜中有点发抖。
家乡啊,你的前头是欢声笑语,可你的后头是凄凉落寞。
谨以此篇送给我的家乡,写于2017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