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回，彰功劳召回总督，捍北境兴建长城
话说阿古利可拉和不列颠人在格劳庇乌山大战，一时不列颠后队全冲下山坡，将要把罗马军包抄，形势看着就要反转了。原来阿古利可拉早就预防了这一着，先留下四个骑兵队，以应付战场上的急需，这时就命令他们抵挡敌军的前进。这些罗马骑兵，奉命从战场正面绕道，反倒把不列颠人又包抄了起来。于是不列颠人的战术成了画饼，支持不住，开始转身逃跑了。在这空旷的平地上，出现一种可怕的景象。罗马军在奋力追逐，杀伤和擒获不少不列颠人，但在遇到旁边的逃亡敌人时，又只好把已经俘获的敌人杀死。
这时候分散在各处的不列颠人，有的全队在看到一小撮追逐者时就溃逃了，有的赤手空拳却还想冲到阵前作最后一搏。战场上到处都是兵器、尸身和斩断的肢体，血流成河，腥臭不堪。不列颠人虽然在溃败之中，但也时时感到愤怒或激起勇气。当他们到达树林中时，又重新聚集起来，由于对地形熟悉，他们可以围住罗马军中那些跑在最前面的冒失鬼。幸而是阿古利可拉照顾周全，指派一支作战力强的轻装步兵，和一些下马步行的骑兵，去搜索树木隐密之处，而另派一队骑兵，去搜索树木较疏的地方。要不是这样的话，罗马军乘胜轻敌，就会遭受严重的损失了。当不列颠人发现，罗马军重新在紧密的行列下追赶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成群结队的逃跑，而自顾自地四散奔逃了。这时因为天色已晚，士兵也需要休息，罗马军没有继续追赶了。
这一仗有近万名不列颠人被杀，而罗马军据说只死亡了三百六十人，步兵将领奥鲁斯·阿特利古斯，也在其列。这天夜里，在罗马人欢天喜地地庆祝之时，不列颠人扶着伤员，带着男女，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寻找暂时的藏身之地，有的人甚至在愤怒中焚烧了自己的家园。他们一会儿聚集在一起商量，一会儿又各自分离。看见自己最亲爱的人时，有的沮丧悲伤，有的忍不住向他们发泄自己的怒气。
到了第二天，四处都笼罩着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群山之中，点点村舍冒着残烟。罗马人派出斥候，但连一个人也看不到。不列颠人都跑远了，也没有再整旗鼓的打算。
当时夏天已经过完了，也不再可能扩大战争了，于是阿古利可拉率大军转入波瑞斯狄人的地方，他接受了他们的纳质归降。随后阿古利可拉命令水军统领，率领一支军队绕过不列颠岛极北方，航行到喀利多尼亚西部，兵锋所至，各地闻风顺服，于是又返回东部会合。阿古利可拉则率领马、步兵缓缓行进，展示出严整而又从容的风度，以威镇那些新征服的部落，最后全军进入冬营。这时，水军兵船也都回来了，顺着风耀武扬威地驶入特鲁库伦港。
阿古利可拉于是向罗马报捷，他并没有夸大事实，语气都非常谦恭。之前罗马并不知道不列颠是一座岛还是一块大陆，现在阿古利可拉也汇报他的发现，不列颠是一座岛。它的极北方并不遥远，完全征服指日可待。皇帝多米先接到消息，满面堆笑，召他回罗马，并立即命令元老院议定，颁给他胜利勋章，并给他做了加桂冠的雕像，又赐给他其他一些凯旋仪仗用品。多米先还暗示将要调他任叙利亚总督一缺，叙利亚当时是专门派有声望的人物作总督的。
其实多米先皇帝并不是真正爱护这位德高望重的名将，把他对不列颠的征服，和皇帝最近出兵战胜日耳曼人的功劳对比一下，就知道皇帝有多么忐忑不安了。多米先最近出兵日耳曼人，并没有打甚么胜仗，他从商人那里买了一批奴隶，装饰好他们的衣服和头发，把他们当成俘虏带着凯旋归来了。而阿古利可拉的辉煌胜利却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敌人，这让多米先忧虑不已。毕竟先帝韦斯帕先，就是因为军功卓著，最后众望所归登上了帝位。
次年春天，阿古利可拉将平安无事的不列颠行省，移交给他的继任者。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回到罗马时，在夜间进城，这样就躲过了朋友的接待。他进宫谒见也在夜间，这也是遵照了皇帝的指示。见面时皇帝只是匆匆地给他一个拥抱，吻了他一下，一句话也没说，而阿古利可拉立刻就混入一群阿谀奉承的人中间去了。
在之后的日子中，阿古利可拉优游度日，生活朴素，几乎不与人往来。经常有人在多米先面前进谗言，但多米先还是没有害他，只是有派过人暗示他早些谢职引退，他也照做了。不久阿古利可拉卧病在床，多米先皇帝破例让奴仆和御医来探视他的病情，他们出入极为频繁，连他的每一声痛苦呻吟都要报告上去。最后，阿古利可拉在遗嘱中，让他的妻女和皇帝同为他的继承人，皇帝在哀痛之余，对这一点表示很高兴。
话说这位多米先皇帝，既嫉贤妒能，又是一个暴君。公元八十五年，多米先提名自己担任终身监察官，能够影响罗马公共和个人的道德。公元九十六年，多米先在元老院中被刺杀。先是根据一个占星者的预言，说他会在当天四点钟左右死去，所以整天都烦躁不安。他不断地问侍从：＂现在是甚么时间了？＂侍从早已经都被收买了，于是都骗他说：＂已经六点了。＂多米先相信了，放心大胆地走去自己的书房，会见来访者，于是就被刺杀了。涅尔瓦由元老院推选为皇帝，两年后病逝，由养子图拉真继位。图拉真在位时，罗马帝国的疆土扩张到历史最大范围，元老院赐予他＂最佳元首＂的称号。由于军务繁忙，公元一一七年，图拉真病逝于小亚细亚。他并未指定过继承人，临终时皇后普洛提娜劝服了他，传位给了他的侄子和养子哈德良，并得到东方军团的效忠，事后元老院也承认了哈德良继位为罗马＂第一公民＂。在哈德良的统治时期，罗马帝国的扩张已经到达了极限，在边区的战争胜负已经无法保证，占领区也难以维护稳定，再度扩张已经无利可图。于是罗马人的着眼点，已经回转到帝国内部，皇帝就下令停止扩张了，开始对外谋求和平。
在三十多年前，阿古利可拉被召回后，不列颠行省就自然转入了守势。喀利多尼亚北部丢了，波多特里亚和克洛塔之间的一列坞堡也丢了，驻扎在布立根西北方半岛上窥视爱尔兰岛的军队也撤回了，这时整个喀利多尼亚都已经失去罗马的控制，罗马人防线已经退回到了布立根地区。本来不列颠的征服即将完成，却如此前尽弃，许多人都觉得遗憾。
公元一二二年，皇帝哈德良亲自抵达不列颠视察，下令在不列颠北部修建长城，抵御北方的喀利多尼亚人的攻击。这时的喀利多尼亚人，一般称为皮克特人，和凯尔特人区别不大，他们应运而出，将罗马人赶回到布立根地区。原布立根王国西边海湾的东北角，如今又叫索尔威湾，深入陆地，其东边有一条河流，如今叫泰恩河，向东流入北海。哈德良的长城，就由索尔威湾连通泰恩河北，由西向东伸展开来，直至海边。
长城全长一一七公里，高约四点六米，底宽三米，顶宽约二点一米，包括城墙、了望塔、里堡和城堡等，它完整地代表了罗马帝国时代的戍边体系。长城的修建，要经过河流，也要通过大段不毛之地，有许多地质困难要克服。从西段开始，用草泥建造，后来又改用石块和混凝土结合，共使用约七十五万立方米的石头。城墙上方不仅有墙垛和女墙结构掩护，而且尽量造在悬崖、坡地等关键区域，极尽可能地利用天然资源增加防御等级。城墙上还设有木栅。较平坦的地方，还增修了壕沟掩护城墙，墙南北都有沟渠分布。
另外在长城南北，还布置了十七个大型要塞，都可容纳近千人；还有八十个小型要塞，每一个都可驻一百来人；还有一百多座塔楼，和无数条军用通道：它们平均地分布在整个防线上，就方便随机应变了。这样，长城沿线成了一万多军队的驻地，开始是骑兵部队，后来又增加了步兵。罗马人还在哈德良长城和军队驻地之间，修建了纵向排列的烽火台，一旦长城外的前哨堡垒发现敌情，就能迅速把消息传到后方。
在长城的背后，海军舰队和三个军团，也能从部署地随时就位。长城的防御体系，由三个罗马军团修建，历时约六年，直至公元一二七年，才分段修完，对于当时的超级大国罗马帝国来说，这也是一项惊人的庞大工程。它是罗马世界最长的墙，罗马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建筑。在罗马人看来，长城以南的，是受罗马教化的文明人，长城以北的，都是野蛮人。从长城防守之严密，也可看出当时皮克特人进攻之强烈。每当有人要去长城北边执行任务的时候，罗马人都会祝他好运。
话说城堡是一种很好的防守建筑，其实也是一种进攻的据点。当在一个要地修建一座城堡，那敌人虽然来去穿梭，但对当地已经没法控制住了。当城堡由点到线，再到连成一片时，对当地就已经牢牢地把控住了，敌人更是没法渗入了。罗马人就在哈德良长城以北不断地出兵骚扰皮克特人，把势力渐渐地又推向了北方，又来到了波多特里亚和克洛塔之间的地峡。公元一三八年夏，哈德良病逝，临终指定安东尼·庇护为继承人。安东尼生性善良，也不爱出行，基本一生都是在罗马城度过的。他对各地也都派遣有能力、有道德的总督，人民生活都还算安定。安东尼对外，主张采取防御政策。为了更好的保卫边疆，他也有过一些军事行动，除了黑海北部的战事，就算在不列颠推进了。在安东尼在位时，罗马人击退了喀利多尼亚部落的攻击，并把边界向北推进了一百公里。一四二年，安东尼在位第五年，他下令不列颠总督修建一条城墙，连通波多特里亚和克洛塔之间的地峡，这条城墙以后就叫做安东尼墙。墙宽五米，高三米，前面建有一条十二米宽、四米深的壕沟，墙后建有一条道路。城墙上有十九座碉堡，各堡之间相隔三千米。城墙的地基是石头的，但墙体是用木材和草皮做的木栅栏，保护能力比较弱，所以要配合着壕沟一起防护。在城墙的北边，也有几座要塞散布着。这一下又深入到喀利多尼亚的腹地，不列颠人自由的土地再次显得侷促了。
公元一六一年，安东尼皇帝驾崩了，养子马可·奥勒留继位。奥勒留是后世有名的哲学家皇帝，但他的统治一直没有先帝安定。继位初年，在东方和安息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随后又是和日耳曼人的战争，直到自己去世都没有解决。喀利多尼亚人也就加紧了攻势，在奥勒留第二年，罗马人不得不放弃安东尼墙，退回到哈德良长城防守。这一退，就是四十多年，再也不能深入喀利多尼亚地区。
公元一八〇年，奥勒留病逝于日耳曼前线，暴君康茂德正式继任皇帝，之前他还做过几年的共治皇帝。说康茂德是暴君，但他基本只是对内残暴。独掌大权后，他立即和日耳曼人和谈，回到罗马城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对外战争，这也就把喀利多尼亚的事情放下了。
一九二年最后一天，康茂德被毒死，第二天就进入了所谓的＂五帝之年＂，中央各元老和行省总督都想争夺帝位，一年中连出了五个皇帝。新年时，佩蒂纳克斯被推举，当了三个月皇帝，又被禁卫军杀死了。元老院随后举行了竞价拍卖，尤利安努斯出价较高，被任命为皇帝。这时有三个实力较强的人，都不服从这位新皇帝，他们是日耳曼地区的塞维鲁、不列颠总督阿尔拜努斯、叙利亚总督奈哲尔。塞维鲁被部队拥立为皇帝，于是起兵，在六月一日这天进入京城，斩了假皇帝，解散了禁卫军，处决了刺杀佩蒂纳克斯的士兵。这时，塞维鲁对阿尔拜努斯许诺说：＂我当皇帝结束后，就由你来继位。＂阿尔拜努斯相信了他，就和塞维鲁之间订立了盟约。塞维鲁得以把自己的全部兵力调往东方，于次年解决了奈哲尔的军队。之后他和阿尔拜努斯之间，又渐渐起了冲突。过了一年，阿尔拜努斯称帝了。相互间又打斗了两年，到一九七年初，在高卢东南的卢格杜努姆城，就是后来的里昂，阿尔拜努斯被最终击败并自杀。内战结束了，罗马归于一统。塞维鲁把元老们一个个撤职，用军人代替，又大肆扩军，笼络军人。同时他把皇权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地步，皇帝不受法律约束，是任何人的主宰，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实际上到这时候，罗马帝国就由元首，过渡到了君主制。两年后，塞维鲁在东方击败了安息人，抢占了两河流域。各方面都安定之后，他想要经营北方了。
公元二〇八年，塞维鲁皇帝带领五万大军，进入不列颠，向北攻入喀利多尼亚，又推进到了地峡北边。于是，他下令重修安东尼墙，所以后人又将安东尼墙，称为塞维鲁墙。但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进展了。
二一一年，塞维鲁病逝于伊博阿科姆城。伊博阿科姆经过长期的发展，成为了北不列颠的中心，和南方的伦迪尼姆相对。
塞维鲁征战一生，纷争也看得腻了，一直都致力于家庭和睦，临终时对两个儿子卡拉卡拉和盖塔说：＂你们两个作为共治皇帝，兄弟间要和睦相处。治国时重要的是让士兵们都发财，不要管其他人。＂但他的长子卡拉卡拉继位后，立马就放弃了征服喀利多尼亚的计划，回到了罗马城和弟弟争权，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弟弟杀死了。同时，安东尼墙再次被放弃，罗马军队重新退守哈德良长城。这是罗马尝试征服喀利多尼亚的第三次失败了，从此以后，哈德良长城就一直是罗马的西北边界了。
欲知不列颠事态如何发展，请看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