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没想到,我会遇见你,在那个雨季。
天色将晚,迷雾蒙蒙,下着小雨。我打着伞,行色匆匆,穿过小巷,往家走去。
走得那么急,没有看见你。你一声叫唤,我回过头,原来是你,在这里。
眼神畏缩,蜷成一团,原色纯白的毛皮,染了污泥,脏兮兮。颜值那么低,一点也不美丽,我还真是嫌弃。
硬起心肠,就想离去。走了两步,于心不忍,我又转身,拿伞遮着你,嘴里说着:“跟我走吧,小东西。”
你听懂了吗?还是流浪太久,孤苦无依,给你一点和善、一点温暖,你就跟我走,毫不犹豫?
2.
回了家,迫不及待给你清洗,你那么脏,我洗了那么久。你不叫唤,也不顺从,直愣愣的站着,像远古遗迹。
我以为你难看,只是因为太脏,把你洗白白,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丑是天生的,跟脏不脏没有关系。
你是一只京巴,叫你什么好呢?你那么小的身体,要不就叫你“小东西”。小东西!小东西!你漠然的看着我,毫无反应,真是了无生趣!
我想了想,流浪狗,有上顿没下顿,你应该是饿了吧。找来找去,单身狗的房间也没什么好东西,腾出一只碗,放了点饼干和牛奶,丢给你。
你看了我一眼,明明是狗眼,却没把我看低,只是看得我心生戚戚。你的眼神里,没有谄媚,没有讨好,有着孤独,有着骄傲,像我一样。
终于,你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3.
就这样,你成了我的小东西,我是你的小主人。
你不承认我是你的主人的吧?你看,你不怎么理我,一只狗在屋里转来转去,像是在视察领地。可是,拜托,这是我家,好不好?你是我捡回来的,好不好?我是不是该给你循环播放一首歌,歌的名字叫《感恩的心》?
我还是第一次养宠物,给你洗澡笨笨的,还花了很久,换来换去,才弄明白你爱吃什么口味的狗粮。
说你是我的宠物,心有点虚,怕你知道了生气。还有点委屈,好歹是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可是看看你,不会摇尾巴,不会蹭裤脚,不会敞着肚皮撒娇,不会转前转后舔来舔去。
就让你高冷吧,就让你傲娇吧。我还是那么耐心的照顾着你。一个人的日子,多一只狗陪着,好像就不再孤单得那么明显了。
4.
我教你人立而起,我教你捡网球,我教你握爪。你恹恹的趴在墙角,对我懒得搭理。也罢,你果然不是我的宠物,你是我大爷,我好好伺候着你。
可你怎么那么淘气?下班回家,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门,家里乱糟糟的,今天你咬了沙发,明天你咬了鼠标垫,后天你把我的盆栽撕扯得枝叶凋零,你叫我如何不生气?
我拿了拖把,来打你,你没跑,还躺在那里。我下手有点重吧,可你怎么不吭声也不躲呢?你要是哀叫一声,我说不定就心软了啊!
你拿眼睛盯着我,我看着你那么不屈,不知怎的,就原谅了你的斑斑劣迹,气势霎时败落下来。一点一点收拾家里,嘴里念叨着我一个人在大城市里谋生的不容易。
你听懂了吗?生活那么难,我养着你,你陪着我,能帮我赶走一点孤单算一点,好不好?
5.
小区里来了个女孩,她可真美丽。
每天傍晚,她都会牵着一只泰迪,在花园附近遛狗。夕阳斜照,给她染了一身的光,这光那么耀眼,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给泰迪的脖子套了根绳子,她又哪里知道,带着这样不染纤尘的美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她也是给我的心套了根绳子啊!
我忍不住就想跟她走了。汪,汪汪!
我也找了根绳子,套着你,别不情不愿的了,我们也下去遛遛吧!成天闷在家里,你都没有被憋坏吗?
你多不安分啊,干嘛一见面就冲上去,咬她的泰迪?谢谢你啦,你去找她的泰迪吧,就让我去找她。
你也来遛狗啊?你的小狗真可爱。
打过疫苗了吗?洗澡特麻烦是吧?
下次遛狗一起吧?你看,我的京巴好像挺喜欢你的泰迪的。你微信多少?
6.
你那么快就和泰迪玩那么好,都不理我啦!那我只好去找它的主人玩咯?
时间怎么走得那么快,太阳别急着落山啊,我和她才说了一会儿话呢!
你的泰迪好像肚子饿了,要不去我那儿吧!我那儿有几种口味独特的狗粮,给它吃吃看挺好的。
我饿了,你也饿了吧,那么巧啊!正好我买了不少食材,一起煮火锅吃,好不好?
小东西啊,我们搬家,好不好?你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喜欢那只泰迪的,对吗?那我们搬去和泰迪一起住,这样还能省下一份房租,好不好?
你没有回答,叫都不叫一声,就奔下楼,去找你的泰迪去了。我眼里含着笑,跟在你后面,也追了过去。
7.
你帮我找到了你的女主人,算你立了大功哦。
你不撕扯家具了,泰迪含情脉脉的向你释放了发情的信号。我也不再随便打你了,她善良,她不让。
给你洗澡洗得更勤了,狗粮也给你升级了。两个人一起,洗两只狗,养两只狗,挺好的。
岁月静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那样多好!
可,我们终于过上了不再孤单的日子,你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以前对你不上心,喂得随意,我以为我不在乎你,你不过就是我捡来的一只狗啊。
你耷拉着眼皮,疲软的蜷在角落,不吃也不叫。我竟然慌了,特别特别慌。我发了疯似的找宠物医院,哀求宠物医生一定要把你治好。
喂药,打针,甚至还开刀做了个手术,啥招都试过了,你咋都不好呢?
你撑住啊,你别走啊,我把我的命续几年给你好不好?反正人的寿命比狗长多了。没你的日子太过漫长,我捱不下来啊!
你怎么不听话呢?你怎么还是走了呢?你牵线了我的爱情,都不等喝上喜酒,你就要走吗?
我颤抖着双手,挥着铁楸,把你埋在了花园里,埋在了我牵着你和她初见的地方。
8.
你走了以后,我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怎么会笑了。
不是心痛到窒息,我只是觉得心脏好像空了一块,空荡荡的,风吹进来,呼啸着响。
回家不用清理了,没有会到处撕咬捣乱的你了。
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一团肉球滚到肚子上,压着我了。
你不是最喜欢趁我睡着,跳上被窝,陪我度过那些还没有遇到她的、孤单得无依无靠的日子吗?被子都给你铺好了,你倒是跳上来啊!
没了。
都没了。
你是真的走了。
我是真的失去你了。
谢谢你陪我,穿越孤单沉默,走过浮云千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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