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猎身”:世界信息产业和印度的技术劳工》

世界上还有些国家更重要的,那便是人类的良心。

some countries in the world is more important, it is human conscience。

关于本书

本书是作者项飚在自己的博士论文的基础上加工而成。为了完成论文,他在澳大利亚和印度做了两年的实地调查。本书的英文版于2006年由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于2008年获得了美国人类学会颁发的安东尼·里兹奖,也就是城市人类学专著最高奖。

核心内容

为什么印度的整体社会发展缓慢,而软件出口却独领风骚?为什么美国有大量的外籍 IT 劳工?在高新科技领域,资本可以全球高速流转,那么从事这些行业的劳动力,又是如何被调动和管理的?

本书是作者基于在澳大利亚和印度进行的长达两年的实地调查后,观察与思考结果。他指出,IT产业中,劳动力的全球流动,关键在于其中的“猎身”体系,即跨国企业经由中介机构,从印度招收 IT 技术工人的行业链。作者在印度基层看到了实实在在的 IT 热,不仅是产品或是产业,更有大量的 IT 人。“猎身”体系把印度内在的社会结构和全球化的资本主义联系在了一起。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一、对猎身现象的定义

猎身是一个印度独有的特别现象。猎身的基本操作是由印度人在世界各地开劳务中介(body shops),从印度招收 IT 工人,然后根据客户企业的项目需要把这些劳动力提供给客户。

为什么这种现象是印度独有?除了世界闻名的 IT 工人成本低、素质高、人数众多等这些原因以外,最关键的答案在于印度 IT 工人所负载的高额跨国剩余价值,即在印度生产 IT 劳动力所需的投入和全球市场的平均薪金之间的差额。发达国家,诸如澳大利亚和美国,都热切地希望吸引国际人才,但是这些国家的签证和移民政策并没有全面放开。面对高额利益和复杂的管理和手续,劳务中介应运而生。

不同于传统的招聘中介,劳务中介直接代表雇主管理工人。在猎身中,工人们与他们的真正雇主不发生任何的直接法律关系。专业化的运作在处理招聘工作和移民手续时更有效率,甚至在大规模解雇员工时也十分方便,不会给所在国造成太多负面影响。

二、印度基层的“IT人”生产线

IT 专业人士可以带来高额薪水,甚至改变全家人的生活,因此在印度基层,大量的资源被动员到 IT 人的生产过程中,成为一项当地经济与生活的集体工程。

嫁妆制度是其中一项关键的动员手段。印度婚姻中,女方支付嫁妆的多寡直接决定了女方的婚后家庭地位。当一个家庭中培养出了成功的从事 IT 行业儿子,首先引起周围人羡慕的,就是他能够为家庭带来数额不菲的嫁妆,而嫁妆被视为对新郎的父母早年为儿子投资的一种回报。最终形成了“钱农家女配城里新郎、本土新娘嫁给海外印度侨胞”有的典型婚姻模式。

基层的婚嫁市场大胆引入了“提前预售”和“期货”等现代经济学概念。新娘的父亲看上哪个男孩子有前途,可以出资赞助这个男孩子的大学学费和出国费用,条件是毕业后必须和他女儿结婚。成功的 IT 人不仅带来了高额嫁妆,他们丰厚的收入和海外汇款,也能帮助家庭中的其他女性支付嫁妆。在部分地区还形成了先嫁女儿、后娶媳妇的风俗,把所有女儿都嫁出去意味着家里将来不会再有大的花销,还可以在儿子结婚时对嫁妆进行合理的报价。由此,嫁妆制度成为了 IT 劳动力供给中重要的刺激手段。

除此之外,在“IT 人”的培育过程中,还出现了地主成立培训机构、家族筹款、嫁妆资助等多种现象,正是印度社会本身阶级、种姓和性别不平等的映照。

三、劳务中介的商业运作

在八九十年代,很多移民到澳大利亚的印度专业人员初衷是搞软件开发,最终却办起了劳务中介。这背后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来自国籍的隐性歧视。当时在澳大利亚要进入传统软件市场非常困难,即使进入了 IT 行业,印度人也面临着职场上升通道过窄的问题,晋升到一定层级就无法上升,或者是技术岗很难转入管理岗。因此,部分专业人员“被迫”投身于猎身业。不过作为印度人,他们在 IT 劳务方面也有特殊优势,通过将猎身与其他的IT业务搭配经营,可以促进公司的整体发展。

猎身行业中也存在着“食物链”。IT 工人仰仗劳务中介的介绍,才能获得工作。而中小型的、也是数量最多的劳务中介都需要与大型中介合作,因为客户资源是被垄断的。即使中小型劳务中介提前知晓大公司的需求,也具备合适的人选,但是由于大公司往往只通过自己指定的中介外包公司合作,这些劳务中介也无法直接把人招进来。

在这条从大公司、大型中介、中小型中介到 IT 工人的行业食物链中,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现象——“板凳术”。所谓“坐板凳”指的就是无限期的工作等待时间,类似于航空公司的过度卖票,即使有人退票,空出来的座位也不会被浪费。而中小中介会过度引进 IT 工人,等到大型中介抛出工作机会,他们就可以随时派送合适的人选,不至于浪费这个机会。商业公司可以随时从中挑选和淘汰技术工人,形成这个库存的成本由 IT 工人自己承担,又不会给当地政府和社会造成人才负担。

通过中介链和板凳术,猎身行业建立了一个巨大的,但是又高度分工的IT人才库存。印度人在跨国企业面前是弱势的,中小劳务中介在大型中介面前是弱势的。但是,猎身体系为底层的工人提供了成为企业家的通道,向上流动的希望使得他们愿意服从这样的体制。

四、猎身现象所展示的全球化的新现象

无论是印度国内的大公司,还是国外的中小公司,他们的发展都依赖着猎身系统。正是那些中小型劳务中介,还有失业中或者半失业的 IT 工人,为行业提供发展所必须的人力资源。猎身作为非正式的行业组织,反而是那些正式的、主导的 IT 行业的基础,而这个组织通过向工人卖工作、还有类似“坐板凳”等方式,将 IT 行业的风险转嫁到了普通 IT 工人的头上。

猎身现象看似依托“信息革命”和“全球化”等新概念,但它本身仍是基于一系列传统的社会各层次的不平等关系,猎身使得流动的劳动力与流动的资本相匹配。所以,曾经我们以为全球化时代改变了既有的世界秩序,但事实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不平等仍然根深蒂固。只不过,猎身导向了新的财富积累策略和价值转移方式。资本主义在猎身的案例中体现为不断加剧的人力和资本的跨国流动,在某种程度上又强化了既定格局。

作者希望这项研究可以促进成功者对现实新的理解和反思,并形成新的行动。除了那些高价值、高价值的劳动者,还有更多的人都对全球财富作出了直接或间接的贡献,但他们通常都被认为与全球化的进程没有关联。值得思考的是,他们为什么显得没有价值?是资本利用和财富积累效率的提高掩盖了这一切,市场的胜利让极端不平等显得不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重新思考,是成功者的责任。这种意识上的转变才是未来逐步实现更加公平公正发展的先决条件。

金句

1. 作者希望可以通过这一次聚焦印度的海外研究,做一次突破,不再单一化、中心化,而是去观察一个自己原本不了解的异乡社会。学术的精进总伴随着更广泛的社会事实来源,更开阔的眼界对新观念形成更有帮助,更有助于发展中国社会科学的新格局。

2. 在 IT 劳动力需求和供给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缺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雇主希望看到劳动力供给不断扩大,从而能支持他们业务的持续扩张。

3. 印度的 IT 热,热的不是 IT 产品的制造,而是“IT 人”的生产。

4. 尽管猎身系统使得印度的IT工人们可以在全球化市场上自由就业,但在他们心目中,世界远没有变成一个无国籍、无边界的自由世界。

5. 世界上的不同群体,无论是受益者还是牺牲者,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因为全球化而空前的联系在一起,没人能阻挡这一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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