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更

那脆笑声像串银铃滚过青砖地,英子抬头望去,只见佛照楼墙角转出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串糖葫芦,正被卖糖人的老汉逗得直乐。英子望着那抹鲜亮的红,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牵着她的手来买糖画,那时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能把她的小手整个裹住。

“大小姐,发什么怔呢?” 宋妈的声音拽回她的神思。英子慌忙擦了擦眼角,才发现眼眶不知何时湿了。“没什么,” 她低声道,“就是想起从前的事了。”

宋妈叹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糖糕:“趁热吃点吧,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英子咬了口糖糕,甜腻的豆沙混着眼泪滑进喉咙,竟尝出些咸涩来。

正吃着,忽然见老高从佛照楼里匆匆走出,眉头拧成个疙瘩。“高叔!” 英子迎上去,“我妈她……” 老高摆摆手,声音压得极低:“太太在里头跟账房先生说话,像是要变卖些首饰。”

英子心里 “咯噔” 一下。她知道家里的积蓄早被父亲的病耗得差不多了,可母亲那只首饰盒里,藏着外婆留传的玉镯,还有父亲当年求婚时送的金戒指。“我去看看。” 英子拔腿要往里走,却被宋妈拉住。

“让太太做回主吧。” 宋妈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如今是家里的小大人了,得学着撑住。” 英子望着佛照楼朱红的大门,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 “日子总要往前过”,攥紧了手里的糖糕纸,纸角被捏得皱巴巴的。风卷着佛照楼门前的尘土打旋,英子望着朱漆大门上斑驳的铜环,忽然觉得那环扣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眼睛。她松开攥皱的糖糕纸,纸团打着滚儿落在青石板上,被往来的布鞋碾得更扁。

“大小姐,咱们先回吧。” 宋妈的驴在旁边刨着蹄子,驴背上的褡裳晃悠着,露出半块给小少爷带的茯苓饼。英子点点头,转身时正撞见账房先生送母亲出来,母亲手腕上空空荡荡,那只戴了十年的玉镯没了踪影。

“妈。” 英子轻声唤道。母亲抬手想抚摸她的头,手腕抬起一半又垂落,指尖微微颤抖:“英子,回家给弟妹们熬点粥吧。” 声音里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英子忽然发现母亲鬓角新添了好些白发,像冬日枝头未化的霜。

进了院门就听见里屋传来弟弟妹妹的哭闹,宋妈放下褡裳就往厨房冲,竹筐碰撞的脆响混着哄孩子的絮语漫出来。英子站在廊下望着母亲走进父亲生前的书房,窗棂投下的光影在她佝偻的背上移动,像幅被雨水洇褪的画。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见母亲正对着书桌上的砚台发怔,砚台边压着父亲未写完的条幅,“平安” 二字只写了一半。“妈,我来研墨吧。” 英子拿起墨锭,清水滴在砚台里晕开,墨锭研磨的沙沙声里,母亲忽然说:“你爸总说,字要骨力,人要心气。”

英子握着墨锭的手一顿,墨汁在砚台中央积成小小的黑潭。她想起父亲教她握笔时说的话,那时阳光穿过窗纸落在宣纸上,把父亲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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