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知“耳街”地名,是2017年国庆期间参观合肥滨湖会展中心。其时,“耳街”展区寄居于狭小的展位,并不起眼。一眼望不到头的展厅里,要观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琳琅满目,我无暇顾及囿于一隅的耳街,但对耳街这个地名却有几分好奇。心想,日后找机会去看看,念头一闪而过,短暂而肤浅。
刺激我心潮澎湃、立即动身前往耳街的,是微信公众号推介的一篇《耳街的味道》文章,作者是作家潘小平。文中不仅绘声绘色地描写了耳街繁华而休闲的时代气息、种种绝色美食的前世今生,还特别地用一段文字介绍了耳街有间书吧。
读罢,于我的心田速速复活起来的,不仅仅是曾经想去耳街的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有一腔扎根已久的“书吧”情怀。
我憧景着开一间咖啡书吧,由来已久。
记不清何时何地与何人饮过第一杯咖啡,从此我一发不可收地爱上了咖啡。咖啡喝的是一种环境,一种心情,也是一种情怀。倘若搭配上轻声流淌着的曼妙音乐、一卷闲书,那该是多么浪漫、多么惬意、多么悠然的美好时光啊……开一间小小的咖啡书吧,让梦想照进现实。2014年至2016年间,尽管我当时的工作十分繁忙,但只要一得空,我就沉迷于咖啡书吧的研究。
湖北省武汉市有个叫王森的人,从2006年到2014年连续开了16间咖啡书吧,而且间间都存活得不错。我不仅在新浪博客上加王森为好友,常常阅读他的新浪博文,还购买了他撰写的《就想开间小小咖啡馆》当作枕边书,一有空就翻阅。
浙江工商大学外语学院英语教师朱锦绣,1999年患结肠癌,2000年病愈后她毅然决然地在杭州市宝石山山腰面朝西湖开了一间“杭州纯真年代书吧”。我是朱老师新浪博客的铁粉,2016年,我的退休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4月下旬,我带着我的母亲游玩西湖时,还特地到杭州纯真年代书吧进行了实地考察。我到达书吧的时间,正值下午三、四点钟,应该是读书的好时间。但若大的书吧内,只有二、三读者,待我再径直往里走,赫然见到中式餐馆里标配的厨房。没见着朱锦秀老师,我就与吧台上工作人员闲聊起来,问他书吧为什么开成了如今的餐馆模式?他说,书吧的营收自2015年开始大幅下滑,政府每年有补助,不然亏损更严重。听后,我的心凉了半截。像杭州这样以高素质人群居多的大城市,书吧竟如此冷清,为迎合市场不得不背离初心转变经营方式,我的书吧梦想开始动摇。
退休后,仍不死心的我,又到合肥一家咨询策划公司做了市场调查与分析,最终,我见到了黄河,彻底死了那颗开书吧的心。
与纸媒时代相比,现在的人们阅读方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纸质书刊不再是阅读的唯一载体,人们通过移动端上网,刷微博、刷微信,海量的信息等在那里,轻松、便捷。越来越多的人亲睐于电子化碎片化阅读,读整本纸质书籍的人已越来越少……
到达耳街已是下午3点多钟,其时天空霪雨霏霏。我没有直接进入耳街,而是徘徊在耳街入口处,远近高低挑选着街门拍摄的角度。聚焦门楼上“耳街”二字时,我的好奇心再次上窜下跳,迫切地想知道街名的由来。
我问门口保安师傅,为什么叫耳街?保安和善而认真地回答我,因边上的洗耳池而得名。在保安详细描述与指引下,我步行500米左右来到洗耳池公园。
相传5000年前,巢父在池边牵牛饮水时,批评一代圣贤许由“浮游于世,贪求圣名”,许由自惭不已,立即用池中清水洗耳、拭双目,表示愿听从巢父忠告。后人为颂扬许由知错就改的美德,遂将该方池取名为“洗耳池”,成语“洗耳恭听”的典故也由此产生。这段佳话记载于《巢县志》。为纪念上古圣贤,池边的这条牵牛巷也由此更名为耳街。
我再次折回耳街,已接近黄昏,虽然光线昏暗,细雨绵绵,但我走走停停拍拍,乐此不疲。待华灯初上,夜市如昼,耳街在各色灯光的照射下、各类彩伞的奇妙妆饰下,显得分外妖娆、迷人。招幌也是一家比一家的别出心裁,人们从招幌里似乎能看到活蹦乱跳的鱼、虾、鹅、鸭来,空气中迷漫着酸甜苦辣咸各种诱人的菜肴香味。街道上有大人带着孩子或抱着或牵着手走着的,有三五成群的青年谈笑风声大踏步前行的,有年轻的情侣肩并着肩手挽着手徐徐而行的,有餐馆就餐的人排队到街口上的,有在背后倒剪起双手左顾右盼闲逛着的……600多米长的耳街,人们摩肩接踵,挤挤挨挨,人声鼎沸,甚是喧嚣。
如此喧嚣之中,真的有一方静土、隔世的书吧?
我迟疑了。因为,我一个门店一个门店地找寻,来来回回数趟亦没有寻见一间书吧。我问询了许多人,有老者、有青年,甚至餐馆吧台上忙碌的工作人员,都说没见过耳街上还开着间什么书吧。时间越来越晚,快到晚上9点钟了,我着急起来。我打开手机,再次看那篇《耳街的味道》,我坚信,书吧是一定有的。急中生智,我再次找到保安,保安这回亲自领着我沿着街道走过十几家门面店,再向左拐过一道弯,进入一条略小的支街。进入支街,走到第四个门面店时,保安师傅顺手一指,喏,到了,就是这家。
店门前一道妆饰墙上,明闪闪地打出“16”两个阿拉伯数字的灯箱,别致得很。是的,就是这家,“16书吧”。一块墨黑的木板上用白色颜料工整地写着诗一样的文字:“开一间小店,不过是贩卖美好!不过是追求内心的梦,希望努力之后形成的光辉,照进现实”……未进店门,就有着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推门而入,舒缓的轻音乐正在流淌,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楼上楼下清洁、雅致、安静,仿佛就是我曾经的梦想照进了今夜的现实。可以感受到,书吧的主人是用心、用情地在经营。若不是夜已渐深,我会立即找个角落,将自己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沙发,连同一卷书香,一杯柔滑、甘美的拿铁。
我楼上楼下的转着、欣赏着,却没有见到读者。楼上有三、四位小青年,但闻不到一丝读书的气息,算不了读者。我与年轻英俊的书吧主人聊起曾经那一腔书吧情怀,书吧主人也向我倾诉着不尽如人意的经营现状,“往下撑半年再看看吧”,接着便是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
我心有戚戚焉。
临别时,我将袁枚的《苔》赠予书吧的主人,并与之共勉:“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是啊,好在你还年轻,既可以进,亦可以退,只要坚守住那份美好的心愿,无论进退,前方一定有无限的美好!
告别耳街的时候,雨仍在下。
许由洗耳恭听巢父的忠告,被世人礼赞数千年;耳街,你会听一间书吧的忠告么?假如有一天,耳街成为一座阅读小镇,八百里巢湖拍岸的涛声是其轻声伴奏的时光旋律,那又该是一番怎样的景致啊!
我伫立在雨中,凝望着灯红酒绿、人声喧嚷的耳街,双眸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