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烟:永腐症 其一 原创短篇故事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201)

世界爆发了新型的症状,人们每日都在恐慌里度过,因为就如今的医术无法研制出解药,甚至连症状因何而起都无从得知,只知道是战乱之中存活下来的人们,因苛刻的生活环境以及各种因素所引发的新型病毒。

患病的确诊症状为,患者会突然全身乏力进入假死,因身体各异,分别在12时-64时前后醒来。

患病之后会引起蔓延全身的腐烂,脾气逐渐暴躁,强烈的自残行为。

得病之人的智力,语言都会倒退,并且随着时间失去记忆。

唯一的好处就是因此获得另类的永生,不会感染其他症状,不会因病而死,除非得病者自杀,或者腐烂器官而死,或者家人在看不到希望时杀死自己的亲人。

因此此病获得一个全新的别称,永腐症。

“求求你,收留我的孩子。我不知道身体发生了什么,某一天醒来,手部就开始发生一定的腐烂直至蔓延全身。老爷,求求你了,收留我的孩子。”

妇女跪倒在披着长袍的男性面前,用还没有发生腐烂症状的右手,紧抓着男性的裤脚,左手无力的抱着还未长大的婴儿,哭泣着,求助着,眼泪滴在婴儿的脸庞。

婴儿挥舞着双手,好似发现母亲此时不定的情绪,眼泪也从眼角缓慢流下,放在婴儿身旁的半块圆形和田玉吊坠也因泪水显得格外透亮。

妇女看男性依然没有回答,便弯下身子,向着面前男性,做着磕头地动作。

男性用手阻止了妇女的行为,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从今往后,你不得再寻回你的孩子。从现在开始他有了新的名字,薛明辰。你也明白,染上了永腐症,没有任何方法救治。就算呆在城镇中,也只会被人们以“彼岸”相称。还是回到你的乡下,让你的家人帮助于你吧。我也会在每月月初,往你的账户上打上一笔钱,足够你的生活,也算你对这个家族,30年的奉献应得的报酬。”

男性指示着后方的女仆接过妇女手中的孩子,便转身扬长而去。

“谢谢老爷,我不会来害自己的孩子,会在乡下的家中默默死去。为什么我会染上永腐症,阿英,妈妈对不起你。”

妇女啜泣道,双手却不停的挠着自己的脸庞,看着阿英逐渐远离的身影,不止的眼泪,洗刷着因手指挠出的血印,露出血红般的印痕,挂在脖子间的半块圆形和田玉吊坠也渐渐染上血红般的透亮。

站在身旁的女仆们,默默带上手套,害怕接触至此染上症状,害怕因此丢掉了长期赖以生存的工作。

她们蹲下身子,询问着妇女此时的状况。

“阿茉,该启程了,别让老爷不高兴,你明白老爷的脾气。”

阿茉摇着自己的脑袋,看向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好似恢复一丝神志,手指却依然挠着手臂和脸庞,缓慢的站起身来,随着女仆们的指引,前往附近因战争损坏的搭车轨道,但时不时回头看向那缓慢关闭的黑色大门。

(2220)

自2200战争之后,战争之地外重新建起了一座由数堵墙围起的城镇,弥留市。

这里每天都会进行血统筛选,筛选着贫穷之人。就算顺利进入,也会被标上三六九等,从而禁止你做某些行为,并且按着等级决定你的工作。

虽是这时代唯一的和平之处,但和平之下却是充斥人血馒头的地狱。

我很幸运生于这个家庭,因为战争之时家族靠运输前线物资积累了不少财富。虽然曾经M市的家在2204年被摧毁,但财富却可以无视这筛选标准,一下进入只比掌权阶层小一位的爵士阶层。

我的生活顺风顺水,从来都不知道何为难题,所以我选择了如今选择率最低的职业,特殊病状医生。何为特殊病状医生呢,就是专门处理或医治如永腐症之类的研究者。

我并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们肯定会拒绝。

这不是一份安稳的职业,我随时都有患病的可能,现在的医术也只是做出了缓慢病发之后腐烂症状的药。

(2221.4.25)

这天听说学校运来了一位永腐症的病人,由永腐症领域的吴教授进行一场名为了解永腐症病人的公开课。

教室总共能坐120余人,我很幸运抢到了后排的座位,坐在离讲台的最远处进行听课。

(下午16:40)

一位穿着白色长袍,带着黑色圆框眼镜,里面搭着一件褐色夹克和蓝色牛仔裤的男性。用一根绳子绑着一位全身满是窟窿,脸庞早已腐烂的不成人样,肤色也尽是血红,男性的手掌,慢悠悠的走到台上。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起哄,因为在弥留市第一层围墙内,永腐症的病发率极其的低,所以从来没有看见过真正的病人。

“看那是“彼岸”吗?真恶心,幸好没有选择特殊病状医生,无法想象要是真的天天对着一个近乎全身腐烂的人看,是多么的糟心。”

坐在前方的两位男性,小声的议论着,又看向后方贴着红色挂牌的我。

“小声一点,后面这个人挂着红色挂牌,那是特殊病状医生才会挂的东西。”

“没事,你们有自由发言的权力,但既然选择来听这场课,也希望你们能摆正对于患者的态度。”

我似笑非笑道。

台上的吴教授突然发声,台下的学生瞬间肃静,一瞬间整个教室只有吴教授与患者的声音。

“肃静,现在是上课时间,希望台下的你们能懂得基本的礼仪。旁边这位是蒙特家族的侯伟泉先生,在去年5月时不幸染病,没有即时购买药物,导致全身腐烂,但除开腐烂之外,他并没有自残等行为,甚至能读懂书物,虽然已经不能发声。”

侯伟泉先生向着台下的学生们挥手,腐烂的脸庞渐起僵硬的微笑,手掌在挥动时也在不停的颤抖。

台下的学生们,并没有看向侯伟泉先生,而是感觉道一丝恶心,根本没有将他等同于人对待,因为他们只是被吴教授资深讲师的身份吸引来听课。

侯伟泉先生慢慢放下手掌,微笑依然挂在脸庞,他已习惯被人如此对待,看向身旁的吴教授,等待此次课程的结束。

“永腐症有两大特点,便是发病之际会进入短暂的假死,假死过后大部分人会导致发声系统瘫痪。如今社会已经很难看见像候伟泉先生这样,能独自一人上街甚至做着某些日常的行为的“彼岸”,他们通常会逐渐退化,会执迷于假死之前的某一件事情,会经常性自残。所以自2215年开始,弥留市上了一个全新的法则,便是自家看管永腐症病人,建造一间独立居室将病人独自关入其中,或者送往彼岸人医护所集中治疗。如今人们对于永腐症这个病知之甚少,台下的你们对永腐症知道多少呢?”

吴教授将侯伟泉先生移至讲台中间的位置,打开投影屏,一张张讲述永腐症的ppt在屏幕上显现。吴教授笑着看向台下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想要站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我慢慢举起手来,但讲台右方靠门位置的一位学生却比我举的还要早,吴教授选择了她,她站了起来,将手中持有的一块透明屏幕映射在墙面上,一段段收集好的资料在屏幕上显现。

“吴老师,永腐症源于2200年M市与Z市的战争,由环境以及各种因素突变而成。甚至到如今都没有办法救治,只有缓解腐烂症状的药物,其药物还是由镇定剂所改,永腐症的病人一般不会出现在街上,因为人们对此颇有偏见。但此病不会传播,是因为我们人体内的某种细胞突变而成,所以2215年前的病人们都是以常人的姿态出行,如今法令制止了他们,而这种制止只会让病情迅速发展。他们也是人,需要平等的对待,需要我们的帮助,将他们关入封闭的空间中,我相信一个正常的人,也会发疯甚至自残。”

侯伟泉先生看向站在一排的女孩,虽然不能发声,嘴角依然泛起微笑。吴教授,鼓着掌示意让女孩坐下。

“看来你做了不少的功课,永腐症虽不能传染,但其症状而言,发疯自残甚至暴躁,相信不管任何人都不想看到,公共之内如此乱象,关入封闭空间之内只是一个措施,并不是限制他们,而是更好进行管理。而且缓解药物的出现,也是对他们的帮助。”

吴教授用黑色长杆指着悬在半空上的投影屏幕,又指向站在身旁的侯伟泉先生,讲解着永腐症。

“吴老师,并不是所有“彼岸”都会发疯,自残,甚至暴躁,尤其有一些甚至不会失去记忆,那他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仅仅只是身体腐烂了而已,并且如今上街的“彼岸”,都会遮住自己的脸庞,害怕与人交流,害怕社会,这难道就不是社会强加于他们的压力吗。”

女孩再次站了起来,根本不在意身旁学生们的目光,她直盯盯的看向站在台上的吴教授。

吴教授饶有兴趣的看向女孩,原本以为只是一位查找了资料的学生,没想到竟反驳了起来,有意思。

“所以说这并不是限制他们,如果能像正常人一样,大可在街上行走,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限制他们。看来你应该没了解过,2214年“彼岸”杀人事件,如果“彼岸”在没有控制的情况下发病,那只会伤及无辜,死伤无数,因为“彼岸”不像人一样脆弱,他们不惧怕死亡。到了病发的后期,甚至没有疼痛,那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办呢?”

女孩埋下头来,似乎并没有了解过吴教授所说的事件,直直的站在哪里,不知该如何发言。我缓慢举起手,并顺势站了起来。

“吴老师,“彼岸居家管制法”并没有任何错误,如果不进行管制,那么弥留市也只会像塌陷之城一样,无时无刻都能看到杀人事件的发生。但这条法律是否能更加人性化一点呢,如今只是将“彼岸”像牲畜一般圈养,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第一排的女孩转头看向了我,我也顺势看向了她,一位扎着黑色单马尾,脸庞略带着婴儿肥的女生。

她嘴角念叨着什么,应该是在感谢我吧,我朝她微笑,她却转头再次看向台上的吴教授,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意思吗?

吴教授将手上下摆动,示意女孩坐下,随后看向坐在末尾的我,渐起微笑,又用眼神示意着我,别打乱课堂秩序。

“法律一向向往人民,但永腐症这个症状极其特殊,需要谨慎对待,对于为何不更加人性化,这点就不是我们课堂上该讨论的方向,就如我身旁的侯伟泉先生一样,今天是来让各位了解永腐症,而不是讨论永腐症这个症状以外的事情,坐下吧,薛明辰同学,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顺势坐下后,吴教授便开始讲解永腐症的病因以及病发的症状,和腐烂的速度。

慢慢向前小幅度看去,我想再次看看刚才的女生究竟是谁,但很可惜,直至下课,在拥挤的人流中,我依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就如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我站在课堂门外,遥望许久,最后以失败告终,默默收拾起学习用的透明屏幕,走向吴教授的办公室。

拉开办公室外的滑门,吴教授正在脱下外衣,而侯伟泉先生则站在身旁,用手指着门外的我。

“明辰啊,你怎么能打断我呢,我到想看看那女孩能回复怎样的答案。”

“老师,该让就让,不要步步紧逼,这可有失你教授的身份。”

吴教授笑了起来,笑声极其的爽朗,周围的老师看向了他,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好事。

“好了,好了,你小子,还记得前阵子我给你说过什么吗。”

“还记得呢,老师,就是后天我要进行为期七天的乡镇病状巡查对吗,也是我第一次以正式的身份去接触病人,以前做过太多次情况再现,一定没问题。”

“记得就好,但我还是提醒一句,记得带上相机,拍下每家的“彼岸”看护所。千万不要动了善心,医生可不能有善心,如果善心泛滥,你以后会过的很难过的,现场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教授拿起笔在一份图纸上画着什么,身旁的侯伟泉先生也默默靠近了他,挥着手示意我离开。

“好的,我记住了,老师。”

我对着吴教授鞠躬之后,慢慢拉上滑门,向着校外走去。

途中路遇集市,这里原本该是喧闹的地方,但在弥留市第一围墙内显得格外宁静。

人们小声的交谈着,彼此斯斯文文,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繁华,其中有些路人的眼里根本没有光芒,像一头头行尸走肉一般进行着每日重复的步骤,做着弥留市定好的一切。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离乡镇病状巡查还有1天)

这天我已经准备好,将一切告知于父母,也准备好被他们狠狠的骂上一顿,毕竟我选择这么个“人见人爱”的职业。

夜晚时分,女仆将餐盘摆放上桌,我坐在母亲的对面,父亲则坐在桌子的正中位。

“阿风,菜上好了吗。”

母亲对拿着餐盘的阿风说道,女性点了点头,将最后一份餐品摆至桌上。

“夫人,这是最后的餐品。”

“那就把人叫齐,上桌吃饭吧。”

母亲示意着阿风,阿风便转头向着门外走去,叫着还在忙碌的女仆们。

“母亲,父亲,我有一事相告。”

我低着头,不敢看向他们,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此时餐桌上异常的宁静,似乎我说错了什么。

“不就是当了特殊病状医生吗,那有怎么大的阵仗,我们替你高兴,你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母亲打破此时的尴尬,用手在桌下捏着父亲的大腿,暗示着父亲。

我正想开口,父亲便打消了我的勇气。

“我很早就说过,特殊病状医生不是儿戏,不是动嘴皮子就能当的职业,而且染病的可能比普通医生还要大,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呢。”

父亲满脸严肃,依然用从前教导小孩的语气,教导着我。

母亲则对父亲甩去一个白眼,很明显父亲没有懂得她的意思。

“我---不是将此当儿戏在对待,这是一份职业,一份遵从良心的职业。后天我就要启程前往乡镇,看一看世界阴暗之下的地方,哪里的生活可比不上我们这里。所以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而不是如以前一样埋汰自己的儿子。”

我缓慢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正座的父亲,眉毛紧致,岁月的皱纹渐渐显现,像极了一位在训斥学生的老师。

父亲拿起餐叉又再次放下,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展露一丝微笑,再次看向坐在近处的我。

“希望如此,我不想再看到三分钟热度的你。希望这次你能如你所说的那样,去面对你的职业,去面对你的生活,孩子。记住,良心不能缺失,但在某些时候,就得丢弃,你才能走得更远。”

父亲把最后一段话的语气压的很重,传授着人生的经验,眼神也逐渐褪去严肃。

我正想开口谢谢父亲,母亲便笑了起来。

“明辰,你要记住,不管你以后要走多远,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身后一直都会有避风的港湾,这个家也一直都会有你的位置。”

母亲的笑容,好似回到了从前,我还是孩童时期的我。我渐渐跟着笑了起来,场景中挥发着甜美的亲情。

“嗯,我记住了,母亲。父亲,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父亲正想开口,阿风便带着一众女仆来到了用餐室。

“那么都坐下吧,要不然饭可就冷了。”

女仆们顺着空缺的位置一致坐下,只不过依然与母亲和我隔开了一个空位。

餐桌上并没有淡漠的氛围,父亲允许女仆们聊着天,而我与母亲和父亲,交谈着后天我所需要的工具,叮嘱着安全的话语。

第一幕完 

后续会慢慢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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