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

                                                                                   一 、母亲

我沉迷在似睡非睡的迷朦和庸懒中,心里晃荡着一种隐秘的节奏,静谧在洁白的天花板上垂挂,只是那么一瞬,窗户的左侧闪入了金黄,我等的,就是这一抹早晨撞在房间墙壁上的阳光,一切在料想之中,一切符合即定的节奏。多少年了,我就在这小小的温暖的装修精致的房间里抚摸一切细节,颤颤悠悠地在这个自闭的圈子里长大,像株生长在温室里独自做梦的小花,体态柔弱,神情寂静,胳膊无所事事地在袖口外荡漾,试图扫荡数不清分不明相同的白天和夜晚。白天,上课,晚上,温习。

在时间失语的空间里,偶尔会飘来我的母亲林淼放的邓丽君的老歌,嗓音清甜透彻。林淼会哼着它给我做面包、泡茶,给阳台几十盆花花草草浇水,她的生活和我锁在一起,同一空间,同一节奏,同一心境。林淼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多吃些。然后她看着我吃,自己也三三两两动筷子,我说我饱了,她就开始收碗。她的寡言少语让我也变成了寡言少语的孩子。

可是我能看明白许多事情,我把它们留在我的日记里,我想,我用读书和写日记打发这寂静的时光,那我的母亲林淼呢,她用什么填补寡言少语的空白。听歌,养花,做饭,谁能生来习惯这样波澜不惊的日子?林淼原来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我的名字,她20岁时给她的女儿取的名字透露出她年轻时的思想奇异——我叫莫信邪。莫家独生女。十七岁。成绩拔尖。我的父亲叫莫杨。文化程度不高,却在生意场上一路彪狂。父亲充满了生意场上老板的喧嚣和客套,母亲充满了居家女人的宁静,却没有一丝暴发户妻子的骄奢,就这样天上地下的两个人,多年来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不吵架也不见得快乐。许多年都如此安静,我和林淼已经习惯了莫杨早出晚归甚至是多日不回,有时放学回家,我会无意撞上倒头大睡的莫杨,觉得这个男人好陌生,除了每星期按时给我充足的钱花销,我想不出他在我生活里还有什么意义。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丝赶走他的念头,因为他身上的烟酒味破坏了房间里的馨香。

一年前的一天,林淼曾告诉我莫杨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女人,当时我说道,我小的时候你们两人不就为了这种事骂过架吗?这也不是新奇的事情了,没必要因为知道了本来就存在的事情而慌乱,其实这样的生活很好,不是吗?妈妈?我冷静地仿佛在评价电视剧。林淼说,我要跟他离婚。我说,我们一直不就这样过吗?我和你,两个人,多他少他,又有何变化,何必自己打乱了生活平静的步伐?林淼不由地多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静静地退出门。从那以后,林淼跟莫杨似乎再没说过话了。我的父亲更是经常半把个月不回家。他把他的责任用数字的形式存到了我和母亲的银行卡里。

我知道父亲永远不敢对母亲轻举妄动,因为许多年前,当我的父亲掘到第一桶金成为村子首富的时候,迷信的奶奶到寺庙里还愿,庙里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告诉她,莫杨命里缺水,林淼的名里有水,生辰八字也属水,是莫杨命中贵人,莫杨和林淼结婚,财富才能源源不断。奶奶当即命父亲娶了邻家贫穷的母亲,奶奶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父亲万不能背叛母亲,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得罪佛祖落个人财两空。父亲本就是靠着误打误撞的横财起家,心里自然没有什么底气,便一直谨记着奶奶的话。无论母亲如何轰轰烈烈地以离婚相要挟,始终没有结果,父亲照样夜不归家,母亲照样有大把钱花。母亲哭过怨过,最终在我十岁时选择了沉默。

我已经习惯两个女人的生活,没有言语,没有亲密,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我的成绩很好,我的母亲很美丽。我留下了许多日记,我的母亲留下许多植物。我的思想很沉郁,我的母亲很寂寞。

我们依照着多年形成的节奏生活。没有更多复杂。



                                                                                       二、同桌

我的新同桌名叫方乐乐,她以勇往直前的自信与快乐深深地袭击了我,她漂亮的脸蛋永远保持着水平三十八度的仰角,嘴角是永不凋零的甜美微笑,画了淡妆的双眼有几分温柔妩媚,射出的高傲而凛冽的目光却永远漂浮在远方,仿佛远处有着什么闪亮动人的存在,而身边的人是空气。她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使她在这所好学生乖孩子遍地开花的重点中学显得孤兀,尽管学校里也多有自命不凡的才子才女,但乐乐的骄傲如同一只孔雀,拖着一条长长的美丽的尾巴,在视觉上是享受,在空间上对人的心理却有占地之嫌——她的成绩极其烂,这一点就不太符合重点中学才子才女通行的标准。她相信张爱玲的那句名言,并忠贞不渝地实践——生活是一袭华美旗袍,爬满了跳蚤。洗内衣内裤是跳蚤,看书学习是跳蚤,汗流浃背地追赶一个球在她眼里也是跳蚤。但她用美貌和口才创造了她如同华美旗袍般的生活。尽管在与她同宿舍的日子里,看尽她漂亮的皮囊在琐屑的生活里漏洞百出,我依旧喜欢她在众人面前对高贵对完美不懈的追求和展示。

开学第一天,她按照座位表找到我身旁,脸上忽然绽放出夸张热情的笑容,她朝我伸出右手:“你好,我的未来同桌,我是方乐乐,美女,你呢?”她意识到自己的夸张,忙收敛了语气,“你戴的项链是‘石头缘’的吧?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她拉出胸前的项链,朝我调皮地眨眨眼,“是吧?咱俩英雄所赏略同。”

我自报了姓名,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连夸酷名酷名。过了一会儿,方乐乐又凑到我面前:“我给你讲故事吧。芙蓉姐姐是网络上贱文化代表,我来给你讲我们学校贱文化代言人。”

“学校文艺团有一姓赵唱歌的巫婆,她爸花钱将她塞进来,但她那破落嗓子真是一母鸡,叽叽咯咯,极其难听!可最爱现的就是她,省里一有什么比赛,她立马叫她爸用钱贿赂拥有决定权的老师。整个文艺界败类!”

乐乐一口气说完,大有打抱不平之势。我问,“你也是学校文艺团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她看了看自己,“有什么明显特征?”

“你说话的感觉特别好,字正腔圆,轻快流畅,甚至普通的谈话也做到了抑扬顿挫,所有的一切非特别处理,而是自然流露。”我微笑,“所以,你应该是主持人特长生?”

“哎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其实,主持人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我以前是这样走路的,”她将头仰了仰,腰杆挺得笔直,“头要微仰,目视前方,不明白的人以为我很高傲,其实哪是,这是一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必要的气质。”

“你是校文艺团里最优秀的吧?专业专到生活每一处了。”

“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问,我会不好意思的。”可是过了一会儿,乐乐用手半掩嘴,凑到我耳根,“确实是,我得的奖老牛拉破车都拉不走。呵呵。”

乐乐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专心致志地侍弄脸蛋,“等会我男朋友来找我。要修整仪容。”她又朝我眨眨眼,笑着说,“别告诉老师哦!”这时,还真有一个穿着新潮的男生在窗口传话找乐乐,乐乐瞥了一眼,不情愿般地走出去,寒暄了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乐乐漂亮的小嘴往下一撇:“整一个歪瓜劣枣!”

“他不是你男朋友呀?”我觉得乐乐与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实在太不同了,对她充满了好奇。

“不是。文艺团的。给我这星期的任务。省里一台不知什么中小学生联欢的晚会要我去主持。这个星期天又泡汤了。”

“你这样主持对高考有用吗?”

“有的,不然我干嘛这样东奔西走,又不是天生贱命。我要考中国传媒大学,它对我们这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特长生高考分数要求很低。”她停了一会儿,“告诉你我为什么骂刚才那个男的歪瓜劣枣。他呀,自以为很帅,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我们文艺团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女孩子都被他追过,追到后就甩,跟地摊上甩卖衣服似的。又一个校园贱文化代表、文艺界败类。”

奇异的女孩,聪明伶俐却口无遮拦,傲气十足却大惊小怪,有些尖酸,有些刻薄,有些虚伪,却热情如火、心无城府、单纯快乐。奇妙的综合体。


                                                                                      三、姐妹

林淼有一个木制的小箱子,每隔两个月,她都会把里面的纸张拿出来放在玻璃窗旁的坐台上,阳光从玻璃窗那头斜斜地扫进来,单薄而羞涩,那些泛黄的纸张加上邓丽君的歌声,整个房间漫溢着怀旧的味道。我很小的时候就问林淼那些是谁写的,林淼说是她的好朋友,长大认识字后,我随意看了几张纸上的内容,大多是朋友写给母亲的信,有一些现在还经常和母亲联系,只是信里常提到一个叫冷风的男子,感觉他和母亲有一些特别的关系,所以那些朋友的来信里时常透露冷风的行踪。还有一些诗稿,写得晦涩难懂,落款是风。看来妈妈也有她释怀不了的青春呀,但我不想多问,我的母亲得靠着这些回忆熬过这些相同的日子,如果我知道了所有,她还能有什么是她内心唯一占有的呢?

乐乐却与我截然相反,她是个寻求故事的狂热分子,无论电视剧还是现实,只要被她逮着,无论循循善诱还是死皮赖脸或是一本正经或是嬉笑打骂,都要逼你把前因后果抖出来。所以她脑子里没有数理化也没有ABC,堆着一大箩筐的情情爱爱,一逮着乐意听的人嘴巴就如同机关枪啪啪往外扫。宿舍里的习惯埋头苦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学嫌乐乐话太多,我却觉得乐乐真是独一无二,她可以给人很多语言上的惊喜,所以我喜欢听她一惊一乍地讲故事,而后大呼小叫地抱住我:“当你同桌幸福菜了,呵呵!”乐乐早就觉察到她与这所百年名校严谨的学习氛围格格不入,但她不在乎,依旧用一副傻傻的不顾一切的外表去恣意青春。

星期六补完课,我和乐乐总是宿舍里最晚回家的,我想在宿舍里整理笔记,乐乐是要上主持人特长课,可是乐乐经常逃课,因为特长课老师也被她称做“歪瓜劣枣”,所以她待在宿舍里要不跟我讲故事,要不就自娱自乐地在阳台唱歌。有一回,她说出去买零食吃,可出门没过十分钟又出现在门口,我发现她右腿的整个膝盖血肉模糊,血还缓缓地攀着小腿往下淌,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乐乐却笑呵呵地解释:“刚才路过建筑工地,有一堆钢筋,我在上头走着玩,不小心滑摔了,磕在钢筋上。”而后自若地挥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陂一陂地坐到凳子上后,一看,“哎哟!居然这么严重!”

“你不感觉到痛吗?”我蹲在她膝盖面前忧心忡忡。乐乐又抿着嘴笑起来,“我小时候磕磕碰碰比着惨烈多啦!”她随手把我拉到她身边坐好,又开始滔滔不绝,我点着头,却慢慢起了身,到抽屉里找药水,一边笑着听乐乐讲她小时候夸张无比的惨痛经历,一边轻轻给乐乐擦上药水,我擦好了,乐乐也说完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信邪,你真好!”眼睛一转,突然开心地抱住我,“信邪,你当我姐姐吧!”从这以后,乐乐就管我叫姐姐,从这以后,乐乐就经常大事小事向我报告,从此以后,乐乐买东西成双成对,就连上厕所都喜欢与我凑在一块,许多同学甚至开始误以为我和乐乐真的是亲戚,如果我们否认,他们会更加疑惑:“可是你们俩长得多像呀。”乐乐开心地拿着镜子照照自己,又看看我,然后抱住我:“真的哟,我俩越看越像哦!”

像吗?

乐乐的世界风风火火,我习惯了有条不紊;乐乐用如演员一样的激情装饰着生活,而我则常常带着观众的冷静旁观,我与乐乐外在的生活方式看上去截然不同。但没关系,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关怀,彼此分享着对方独特的视角。我喜欢看乐乐以我心中梦想的方式快乐地生活,特立独行却又喜欢偎依着我。



                                                                                     四、爹娘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璀璨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喜欢《旋木》,淡然的忧伤和一颗心藏而不露的敏感,时常觉得自己像只木马,原地奔跑的忙;却又觉得林淼才像木马,为了她的孩子,忘了自己永远被锁上。然而,这个世界谁又不被谁羁绊,谁又不因谁捂着伤成长呢?浮生起落,什么皆有可能,有些却能一目了然,我和母亲灵魂里那么像,都要依附别人生活,灵魂却孤立无比,习惯了以观察的心态生活……

 “宝哦宝哦!你在哪?”我的思路被乐乐的妈妈的呼声打断,我从宿舍床上起来,看见乐乐犹如小兔一样蹦蹦跳跳奔向门口:“娘!”乐乐接过她妈妈手里的饭盒,我叫了声:“阿姨好。”阿姨手机就响了,阿姨态度三百八十度大转变,“我叫你负责就你负责,我布置下的任务没有特殊理由不可更改!”阿姨怒目金刚,声音嘶哑却决然,没有一丝刚才的活泼温情残存。乐乐的父亲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像个老农民穿着一双布鞋,不讲话,静静地看着乐乐,表情总似略有所思。

“爹爹!”乐乐总这样称他父亲。乐乐喊我一起吃她父母带来的饭,一边吃一边说着我有对她多么多么好,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吃着,乐乐的妈妈一边笑着听一边不停地给我饭盒里夹菜:“闺女,多吃呀,看你这么瘦,学习辛苦呀。”“我就不舍得乐乐这么辛苦,女孩子嘛,快乐最重要。对不?乐乐,你也多吃,学校食堂的菜哪有营养!”……满耳都是乐乐和乐乐妈妈的对话,乐乐父亲就坐在床沿,静静地听着。我想,这真是与我截然相反的父亲母亲,却充满了浓浓的爱意,也许就是这种宽松的爱才会创造出独特的乐乐。

乐乐的父母走后,乐乐话匣关不上,开始淅沥哗啦翻出家史。

“我娘是检察院特警,搞秘密侦察,专门捉贪官污吏,所以不得不狠不得不酷。其实俺娘年轻时是部队一枝花,差点被首长点去当夫人,可是她训练太卖力,嗓子喊破了,首长夫人不温声细语实在不雅,惨遭淘汰,要不也没我乐乐一枝花。”

“我爹爹是一夭折了的文学才子,我家有一抽屉,上锁了,爹上个星期开了给我看,原来是他年轻时的笔墨,纸黄不拉机的,整整一抽屉,是一爱情诗歌,超级感人呀。”

“那你爸爸是作家吗?”

“非也,”乐乐耸耸肩,“要不然叫我爸帮我写几首诗在校报上露个脸,也弄个才女称呼该多好玩呀!哈哈。”

“那诗里写什么?”我怕乐乐的思路飞远了,连忙问。

“原来我老爹在我老妈之前,就爱上了一个没钱辍学在家的小娘子,半夜谋划私奔,私奔未遂,被我爷爷这反革命分子抓了回来,我爹这痴情怨男被关了一个月,他流泪闭关在幽暗冷清的房里为那小娘子写了一抽屉的情诗,可那小娘子没心没肺的,不到半个月,就传来了跟一阔老跑了的消息,爹爹情根方断,发誓再不写诗,在我爷爷威逼利诱下,跟我娘终成正果,诞生了聪明可爱的方乐乐,我外公通过学生把爹爹调到省宣传部,十多年跌摸滚打,成为了现X省宣传部部长,方乐乐的父亲大人也。”

“那你妈妈和爸爸是父母之命呀?”

“问题就在这啦!”乐乐摞了一下手掌,“我妈和我爸从来不在一张床上睡觉,我妈老抱着我睡。”乐乐一边梳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长大知道男女之事后,故意把爸爸的手装做无意的样子搁到妈妈的胸前,谁知道他跟触电似的抽回来了,弄得我超扫兴。”乐乐调皮地对我吐吐舌头,忽然跳起来,“内急了。”她两步串到我床上,撕了纸,朝厕所奔去,进了门又闪出半身,“方家传奇暂告段落,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门嘭地关上。


                                                                               五、情人

我习惯修葺自己的心灵花园,却感触到自己一丝丝蜕变,因为乐乐的故事并不比我简单,却活得比我快乐自信;乐乐擅长于扩张领土,在领土上栽满故事之林,粗犷却充满生命的茂密。身世的故事本不能由自己选择也就不应将它往心上背负,生活这样宁静,无谓的忧伤无谓的快乐都是自己的选择。

期末的时候,乐乐告诉我她以省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全国中学生主持人大赛”总决赛,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多数人把遮掩当作生活,而乐乐把生活当作表演,岂有不获奖之理。这次获奖正巧碰上期末,可以让乐乐的成绩在期末的家长会上不显得这么难看。

“信儿,你们班有姓冷的同学吗?”林淼开家长会回家后突然问我。

“没有。”我脱口而出,而后感到母亲问题的怪异,“妈妈,是你信里的那个朋友吗?”

林淼安静下来了,而后轻轻地答应了一句,“他是妈妈那时最好的朋友。”

“是你的初恋情人吧?”我脸上绽着如同乐乐一样探着秘密后狡猾的笑容。

林淼也被我逗笑了,“对,但后来就成为永远的梦中情人了。”

“妈妈,”我忽然唤道,她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卡在门口,“我一直很想问你……”

“什么?”她没有回头,沉湎在自己的心绪里。

“你为什么给我取名叫莫信邪?”

她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我一开始就想给你父亲的暗示。莫信邪气一般缠绕着的宿命,我虽然在心底感激他多年来给我们母女的富足生活,但也怨他没有勇气打破你奶奶的迷局。”

林淼退出房门时,似乎想起什么,“今天家长会上有个人很像妈妈那位朋友,却无法认定是不是。”门合上,房间恢复了那种由来已久的静谧,我想林淼多么寂寞,这么多年了,却只能靠着思念生活。如果妈妈真的重逢冷风,我会非常愿意让林淼离开莫杨,因为我现在才懂得,一个人没有朋友有多么寂寥。

回到学校,我问乐乐,“为什么你叫方乐乐呢?一定包涵了父母特别的心思。”

乐乐开怀大笑,“我娘怀我的时候,B超检查是儿子,我爹爹正想有个儿子,我娘说她感觉是女儿,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打赌,赌注就是谁赢孩子姓氏就跟谁。但两位老人家达成共识,快乐乃人生第一大境界,所以准备了一个男女皆宜的名字等我来临。也就是说,我的‘性别’决定了我的‘姓氏’。”

“你原来是跟着妈妈姓方,”我惊讶地问,“那你本该姓什么?”

“我爹的名很酷的,姓冷名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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