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花鸟画起源新石器时代。在唐代形成了雏形,于五代时期趋于成熟,而到了两宋呈现出盛极一时的面貌。而在中国花鸟的发展史上,有两个人不得不提,一个是黄筌,还有一位就是徐熙。黄筌与徐熙以异曲同工之妙的创作在中国绘画史上光彩夺目,对后代的影响也极为深远。由于这两位画家的画风不同,以致称其“黄家富贵,徐熙野逸”。
一、黄筌与《写生珍禽图》
黄筌,字要叔,四川成都人。历仕前蜀、后蜀,官至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唐天复(901-903)年间,花卉画家刁光胤入蜀,黄筌13岁师从之,当时就显露出他卓越的绘画才能。17岁入宫,任待诏职。他一边向师傅学习,另一边又博取诸家之长,花卉并取法滕昌佑,山水松石学李升,鹤师薛稷,人物龙水学孙位等,博取众长,自成一家。故而黄筌的造诣,六法俱备,他一生出入宫廷,鞍前马后, 从某种意义上说, 是宫廷的御用画家。
关于黄筌的创作有不少生动的传说。相传淮南地方向后蜀国朝廷进贡了几只仙鹤,皇帝命黄筌将仙鹤依样画在后宫偏殿的墙壁上,黄筌便在写生的基础上描绘了6只仙鹤或警觉、或啄苔、或理毛、或翘足、或仰天长唳的不同姿态,犹如真鹤附壁,以至几只活的仙鹤经常跃到墙旁起舞,久久不愿离去。皇帝惊叹于黄筌的画艺,于是将这座偏殿命名为“六鹤殿”。黄筌还曾在蜀国皇宫八卦殿的墙壁上画四时花鸟,由于画得极为逼真,飞在空中的苍鹰从远处看到了墙上画的雉鸡,竟然从天而降,连连扑击。
以黄筌为代表的工笔重彩的花鸟画,其表现风格一直为宫廷的主流,黄筌的画法是“勾勒填彩,旨趣浓艳”,就是先以线条勾勒轮廓,然后填以浓重的色彩。画鸟羽毛丰满,画花浓丽工致,他其风格特点是用笔工稳精细,重在赋色。另外美术史家认为,黄派在唐以来凹凸花的基础上,完成了“没骨花”的画法。《洞天清录》集中说黄筌的画“真以粉堆,而不作圈线”。这就是典型“没骨法”技法。沈括《梦溪笔谈》谓:“诸黄(黄筌及二子居寀、居宝)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轻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勾廓填彩,本是中国画的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方法,但与早于此图的唐代人物画与山水画相比较,此图勾轮廓的墨线大都非常轻细,似无痕迹,所赋色彩,也明显区别于唐画的浓烈艳丽,而是以淡墨轻色,层层敷染,更重质感。这种绘画风格,注重表达物象的精微、逼真。而这种表现手法,格调正适合当时皇家院体画,故人也称为是院体画派,这种风格到了两宋得到发扬光大,特别是微宗皇帝更是热哀于此道,所以这种流派也被两宋定为当时的正统派,故而当时称黄家富贵,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宋人画册的工笔花鸟花正此种风格,这种风格就是到现在,也是工笔花鸟画家的真正取法源流,是中国工笔花鸟画的真正纳入独立画科、种流派的开始,因为黄筌的影响及后世对其的追慕及画面的效果,故而,后人冠于黄鉴之名,称其为“富贵”的特色,其实应理解为中国工笔画的源流而定格的。
《写生珍禽图》绢本,设色画,纵:41.5cm,横:70.8cm,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此画是黄筌传世的重要作品。画家用细密的线条和浓丽的色彩描绘了大自然中的众多生灵,在尺幅不大的绢素上画了昆虫、鸟雀及龟类共24只,均以细劲的线条画出轮廓,然后赋以色彩。这些动物造型准确、严谨,特征鲜明。鸟雀或静立,或展翅,或滑翔,动作各异,生动活泼;昆虫有大有小,小的虽仅似豆粒,却刻划得十分精细,须爪毕现,双翅呈透明状,鲜活如生。两只乌龟是以侧上方俯视的角度进行描绘,前后的透视关系准确精到,显示了作者娴熟的造型能力和精湛的笔墨技巧,令人赞叹不已。
画面中24只小动物均匀地分布,它们之间并无关联,亦无一个统一的主题。画幅的左下角有一行小字:“付子居宝习”,由此可知,这幅《写生珍禽图》只是作者为创作而收集的素材,是交给其子黄居宝临摹练习用的一幅稿本。仅从这幅稿本上即可了解黄筌的作品之精妙,可以想象到黄氏其它作品的巨大魅力。
黄筌作画强调真实写生,重视形似与质感,其绘画多用淡墨细勾,重彩渲染,用笔极为精细,而后以色晕染,几乎不见墨迹,《写生珍禽图》正是运用此种“双勾填色”法绘制而成。
每一件动物都刻画得十分精确、细微,甚至从透视角度观之也无懈可击。此画标志着中国画中的花鸟画从早期的粗拙臻于精美,中国的花鸟画家已经具备完善的写实能力。勾廓填彩,本是中国画的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方法,但与早于此图的唐代人物画与山水画相比较,此图勾轮廓的墨线大都非常轻细,似无痕迹,所赋色彩,也明显区别于唐画的浓烈艳丽,而是以淡墨轻色,层层敷染,更重质感。这种绘画风格,注重表达物象的精微、逼真,似乎有些接近于现代的照相再现。
局部(放大到170%)
局部(放大到170%)
二、徐熙与《雪竹图》
徐熙,钟陵人(今江西进贤西北)。他出身“江南名族”,先人历代做官,虽未出仕,却以高雅自许,自称“江南布衣”。徐熙绘画的主要特点是“落墨为格,杂彩副之”,画面以墨为主,用笔墨画出物体的形态,然后略施色彩。故而显得笔意贯注,一气呵成,使画境既呈古旷悠远之意,色彩与墨迹不相掩映,又蕴藉勃勃生机。而此技法,前无古人,后有来者,开辟了水墨写意画的先河,打破了唐以来花鸟画细笔填色的表现程式。宋米蒂就曾评曰:“黄筌画布足收,易摹;徐熙画布可摹。”而此种画派是相对与当时黄筌院体派而言的,也就是说这种流派的画风有别于当时流行的正统派,而就称其为“野逸派”。而这种流派实际上正是我国写意花鸟画的先河。一直沿袭至今,说其“野”。因为与正统的院体有区别,说其“逸”,是因为这种风格与文人雅士的心性相符,是为“逸妙”的载体,故而称之为“野逸”。“逸”者,飘渺,“妙”者,不可言也。
宋代刘道醇《圣朝名画评》云:“士大夫议为花果者,往往崇尚黄筌、赵昌之笔,盖其写生设色,迥出人意。以熙视之,彼有惭德。筌神而不妙,昌妙而不神,神妙俱完,舍熙无矣。”又有论者以司马迁之文、杜甫之诗类之,謂“意不在似”。徐熙在花果方面的成就因无可靠作品流存,只有从文献和后世拟仿之作上一睹风采。除此之外,还有他在花鸟画技法方面开创的“落墨”之法。
对于徐熙“落墨”法,刘道醇评曰:“精于画者,不过薄其彩绘,以取形似,于气骨能全之乎?熙独不然。必先以其墨定其枝叶蕊萼等,而后傅之以色。故其气格前就,能度弥茂,与造化之工不甚远,宜乎为天下冠也。”五代徐铉谓“落墨为格,杂彩副之,迹与色不相隐映也”。宋代《德隅斋画品》中著录徐熙《鹤竹图》,谓其画竹“根干节叶皆用浓墨粗笔,其间栉比,略以青绿点拂,而其梢萧然有拂云之气”。《鹤竹图》今已不传,幸运的是上海博物馆所藏《雪竹图》,被认为最为接近徐熙“落墨花”的作品,也是直观了解“落墨”法的绝佳途径。
《雪竹图》——图卷,绢本,墨笔画,纵:151.1cm,横:99.2cm,藏于上海博物馆。
该幅作品,描绘江南雪后严寒中的枯木竹石,构图新颖,层次丰富。下方是大小数方秀石,不重勾勒而用水墨晕染出结构,留白以示积雪。石后中间是三竿粗竹,挺拔茁壮,细枝遒劲,残叶纷披。旁有数竿被雪压弯或折断的竹子,或粗或细,或断或弯,又有数竿细竹穿插其间,显得姿态多变,情趣盎然。左旁则现一段枯树,枝杈被折,或勾叶,或晕染留白,映衬雪景的萧瑟。而在刻画上,勾皴与晕染,粗笔与细笔,浓墨与淡墨,墨染与留白,兼施并用,同样是谨严的写实作品,与北宋盛行的“细勾填彩”、务求逼真的画风相比较,显得率意而出格,然而却也更多变化,更富情趣。
这件作品不见与任何著录,画法奇特,这种画法在传世10余万件中国古代绘画中,仅此一例。对于此图,谢稚柳先生作了较为深入与开拓性研究,认为“从它的艺术时代性而论,不会晚于北宋初期的制作”,“完全符合徐熙‘落墨’的规律,看来也正是他仅存的画笔”。《雪竹图》的画法和画风也与《圣朝名画评》的评述非常接近,与北宋盛行的“细勾填彩”、务求逼真的画风不同,显得率意而出格,富于变化和情趣,只是因为是水墨的缘故,少了道“傅之以色”的工序。画幅石旁竹竿上有倒书“此竹可值黄金百两”两行八个篆字,近五代、北宋时期书风。这些,使得无款的《雪竹图》与徐熙及其“落墨”之法相关联,成为现存研究徐熙的最重要作品。
徐熙画花卉,多用“澄心堂纸”(纸质近于生宣,有吸水性)。所有的绢,绢纹稍粗。这非常适合他的画风。南唐后主李昪很重视徐熙的作品,当时“集英殿”中收藏了不少他的作品,并常把徐熙的花鸟画挂于宫中,称其为“铺殿花”或者“装堂花”。即以装饰强的花果铺满画面。名门出身对于徐熙的性格有潜在的影响,高贵的地位及其他的“鬼斧神工”足以与黄筌相媲美的画史地位。
三、黄家富贵,徐熙野逸
“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概括了他们两人所处地位、接触的环境的不同,用时也反映了他们的思想感情及审美观点,表现手法的不同。黄筌父子画珍禽瑞兽,奇花怪石。他们所画的花鸟都是培养在“绣闼雕栏,金笼翠绿”之中的丰满肥硕的生物,适合帝王、显贵的欣赏情趣,所以在画院得到发展和重视,以至被北宋画院奉为规范,风靡百年之久。与黄家的富丽一格相比较,徐熙的画被评为“野逸”。徐熙过着游山玩水的悠闲生活,他所看到的是田野自然情景,他画的花卉禽鱼,都是生活在大自然中、毫无粉饰、不失本来面目的生物,所以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据说入宋后,黄筌在皇家画院占优势,硬将徐熙的画排斥在画院之外。但是宋太宗赵炅看到徐的《石榴图》后,曾叹赏曰:“花果之妙,吾独知有熙矣!”并将此画遍示画院里的画家,说是“俾以标准”。
所谓“黄徐异体”,也就是指以黄筌父子和徐熙为代表的两种不同的花鸟画体裁。黄徐异体是我国美术史上的两种不同风格的绘画流派,各有千秋,具有相互不能替代的艺术特色,对后世有极其重要的影响,所以宋代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曾专门加以分析评论说,黄筌与徐熙犹如“春兰秋菊,各擅重名,下笔成珍,挥毫可范”。
转自 美学鉴赏